回了府,张氏少不得又抱着他左看右看了一番,见他束发银冠,勒着双龙出海抹额,穿着白蟒箭袖,围着攒珠银带,愈发衬的一张小脸精致无比,小脸圆滚滚的,喜人的很。末了颇有些不甘地承认:“比去时又胖了一些了。”
李志家的笑着在一旁凑趣道:“小主子这样得贵人青眼,也是小主子的福气呢!平常人等,求这样的恩典也求不过来呢。”
殊不料听见她们这话的贾琅恍若天打雷劈了一般,忙去寻了一面发黄的铜镜照了照自己。铜镜中隐隐映出一张五官精致的小脸,只是那脸颊是肉乎乎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也是圆滚滚的,就像是大圆上画了两个小圆。
他登时垂了头,心下满是悲愤。
为何!为何又生了这么一张脸!
前世就算他再多病多灾,那身上瘦的一点肉都没有了,脸上的肉都没有掉下去分毫。以至于十几岁了经常被妈妈辈的捏来捏去,说他是娃娃脸。
好不容易重生了一世,还想着自己能就此霸气一回,可谁知……还是这么一副软绵绵易推倒的样子。
他皱着眉托着自己的脸蛋,表情严肃地揉来揉去,倒把张氏笑得不行,忙疼惜地伸手把他揽怀里了。
“好孩子,这小的时候就是要胖一些才好看呢。你且放心,以后便不会了。”
贾琅忧伤地四十五度抬脸望天,你不知道,就算长大了我估计还会是这个样子的……
简直悲哀。
过了一日,江南那边却有好消息传来了,说是林家姑奶奶临盆了,生下了个五斤六两的哥儿。这个消息让贾母乐得不行,连连道好,只说贾敏这下便可彻底安下心来了。因而又匆忙打发了人去向姑爷道喜,片刻后觉得不够,又亲自看着璎珞去开了阁房,把那青玉的镇纸、慧纹的屏风通通收拾了出来,交予人南下带去。
别人尤可,只是王夫人看了,心里少不得就搅了一壶醋在里面,因笑道:“老太太也太过疼妹妹了些,妹夫那里好东西难道还少?倒让老太太把自己的私房都拿出来了。”
贾母听这话说的不像,脸色登时沉了一沉,那扬起的嘴角也耷拉下来了。她慢慢看了王夫人一眼,缓缓道:“我老啦,虽然不管事,但是我这私房自己还是可以管一管的。怎么,二太太现在就迫不及待想替我分忧了?”
张氏笑道:“这话怎讲!老太太那有好东西,给妹妹一点难道不是应该的?妹妹那样招人疼,又有天大的福分,眼下儿子也有了,虽然什么都不缺,可是我们的心意总得尽到了呀!别说老太太了,就连我,也恨不得把我们那儿的东西都搬过去呢!只怕妹妹看不上眼。”
这话却说到了贾母心坎儿里去,老人家眯了眼,微微点了一点头,道:“你说的很是,我素来知道你和你妹妹好,之前敏儿来信还说,她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还多亏了你呢。”
张氏抿嘴一笑,不说话了。
因着此事,老太太对大房却又高看了几眼,第二日府外购买的小丫鬟们进来时,便先送去张氏那边让她选。张氏最终推脱不下,留下了四个尚留头的小丫鬟,生的个个俏丽轻巧。
张氏毕竟是自幼经书香熏染的大家闺秀,起个名字也是一套的,新奇又文雅,分别唤作墨琴、青棋、雁书、染画。前两个派去伺候了迎春,后两个却跟了花红去照看贾琅。别人尤可,贾母听闻之后也觉得颇为风雅,便将自己身边的三个小丫鬟也改了名,和元春身边的抱琴凑做了一套,分别是司棋、侍书、入画。
第二日,北静王府果然又打发了人来,说北静王世子想将贾家三少爷接去小住几天。这下人也是熟门熟路了,径直去报了张氏,倒让张氏又叹了好几口气。但是这救命恩人的面子却是驳不了的,只好让贾琅又去了。
她现在越来越有一种感觉,自己千辛万苦生下这个孩子,却越来越不像是自己家的孩子了。待在北静王府的时间,都和待在贾府的时间差不多了。
只是,张氏也曾恍惚听闻了一些消息,说北静王府那位世子,和那佛祖是有大机缘的。因此连皇帝也不去管他,到了成亲的年纪也未逼着他去找个合适的女子。张氏听后,便想起贾琅出生之时那漫天的红光满室的异香,登时心中就有了些猜想,却也不去管了。
却说这边,贾琅跟了王府的下人上了辆被青布遮挡的严严实实的朱盖华轮车,旁边侍立的奴仆忙打起帘子来,果然见水溶一身银白绣江水纹的锦服,抱着个精致小巧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稳稳当当坐在车里。
贾琅:……
他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