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拿起与那拜帖放在同一个紫檀镂花木匣中的玉佩,摇头道:“老三的字,老三的玉,决计不会错的。”
靳北皱眉道:“王爷,就怕东西是真,人有假。”
晋王抽出玉佩底下压着的拜帖,神情复杂:“若当真是老三的骨血,不能不见。若是有心弄鬼么,你们好好预备着便是,难道我晋王府还怕了不成。”
次日便是晋王次子明湛暄休沐之日,晋王将他叫到书斋,将此事简要说了。明湛暄为人谨慎细心,震惊片刻便沉吟道:“父亲还请三思,三弟离京已有二十多年,倘若过世已有十几年,那其时便有儿女留下也是十岁不到的稚子幼童,若无人照应岂能存活长大?若有人照应,为何不在事发之时将童子送回王府抚养?若三弟过世之事是真,只怕是有人在那时取了信物,图谋至今。”
晋王颔首道:“这些为父都已想过,昨日已叫人去查了。即便当真是你三弟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女,也要防备让人利用了去;再者若如你说所,有心之人托名图谋,那就更要一见。人家必然是有备而来,咱们接招便是。你素来心细,也沉得住气,此事便与为父一同参详。你母亲和女眷们,暂时先不必知道。”
明湛暄欠身道:“儿子省得。不知大哥那边?”
晋王摆手道:“你大哥近日甚忙,且不急说与他听。”
明湛暄应声,心里却有些担心。明湛昕身为长子,按理说早该立为世子,晋王却迟迟没有上疏请旨。明湛暄自问并没什么僭越的不轨之心,家宅也向来和睦安静,但年日一久,兄弟之间的气氛还是渐渐微妙起来。眼下之事不可说不重大,父亲却没有告知长子,回头翻起来又是一道心结。
晋王抬眼看见明湛暄脸色,叹道:“你大哥比你性急一些,此事只怕错综复杂的紧,还是查清之后我再与他细细商议处置之策为好。”
明湛暄素来敬仰父亲的精干与谋略,见此时晋王虽思子心切,该有的心神防范却一丝不少,心里也松快了一些:“是,父亲思虑周详。”
约定过府相见之时为未时二刻,晋王的午膳便用的有些心不在焉。进了半碗玉粳米粥便放了筷子,早早到书斋去练字。
身为王府二管家的周南则密密地布置了府卫人手之后,亲自带人到大门前等候。
来回转了五六圈,终于听见府前长街南端马蹄得得,周南下了台阶望去,远远便见一行车马前来。
四匹高头黑马在前,骑者一色青布长衫,虽然并未佩戴兵刃,却有说不出的骁勇挺拔,昨日来送礼的青年濮无华正是左首第一骑。
随后便是由四匹骏美白马引驾的华贵马车,便是与王侯车驾相比,也要再宽阔些许。云锦为幔,精金为钩,黄梨雕窗,紫檀作轴,四角流云坠饰看似简单,却是碧玺白玉,光华流动。饶是周南见惯了王侯公卿往来,也不由暗中咋舌。
行至王府门前,四个青年一同勒缰下马,默然不语地分立两侧。车夫身旁跳下两个锦衣童子,恭敬地打开车厢侧面的镂雕莲花双门,又设下踏凳,便退到一旁,垂手而立。
车里先出来一个头梳双鬟的少女,身穿浅紫织锦梅花襦裙,秀美脸上犹有几分稚气,伸手去打起玉色缭绫车帘,皓腕上两枚金银绞丝镯子叮当轻响。又下来一个华缎衣裳的高挑女子,乌发如云,眼波如水,容长脸庞俏丽妩媚,腰间霜丝流苏,发间凝脂玉钗,无一不是上品,只是下车后转了个身,便侍立在那双鬟少女的对面。
周南看着,心道这位贵客好大排场,瞧着侍婢女伴的打扮,竟似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强上许多。
静了一瞬,贵客终于现身。
周南气息窒了窒,三爷明湛晖虽然离京多年,但那俊秀英气的样子,他还是有印象的。眼前这个姑娘,着实像足了八成。
容颜不算绝艳,衣饰也非贵极,年岁应未双十,然而明丽容色之中英华隐隐,行动之间自有久居上位的端贵之气。
周南谨慎之中又多加了三分恭敬:“这位小姐,可是昨日送入拜帖的……”
“正是。”那姑娘微微颔首,“我姓明,单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