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公事要紧,赶紧去罢。”其实纪青盈身上也难受得很,不过是强撑着说话。待得目送靖帝出去,便觉得眼前一阵阵地眩晕,身上也是燥热酸痛。
不过郗太医已经在外候命,赶紧用最快的速度过来为纪青盈诊脉行针。纪青盈虽然有满心的问号,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被福郡王刺伤、也不知道朝元猎场后来的局面如何,但此刻身上的疼痛虚弱实在太过煎熬,反正看见自己能回到乾熙殿便知道算是平安过关,算有疑问也没有担忧了,索性便先压下疑问,由着郗太医和露珠姑姑等人诊疗折腾,又是针灸又是汤药,中间勉强喝了半碗米粥打底又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又是数个时辰,再醒来的时候又是转日晨起,靖帝已经由德海公公服侍着去上朝了,而露珠姑姑与绿竹小苜蓿则守在纪青盈身边服侍。这一次她醒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身体状况好转了一些,而心中的那些疑问也终于在早膳之后得到了绿竹的解答。
简单地说,纪青盈当时遭到福郡王的袭击,可以说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便是自诩缜密如靖帝,也因为当时将绝大多数的精力放在了对太上皇刺客的追查,以及对右江王、恭亲王等人的监视清查方面,而忽略了年方十四岁的福郡王。
福郡王的生母顺嫔原本是傅妙庄身边的宫女,当年服侍肃帝的时候连名分都没有,彼时宫里承幸的宫女不知凡几,有孕者也不在少数,因而到了生子的时候也是靠着傅妙庄的提拔才得了一个六品宝林的位分。后来随着后宫风波起起伏伏,那些有孕的宫女或者低位妃嫔能平安生产者本不到半数,而产子又能养大者几乎没有。连栾皇后的子女尚且夭折大半,像福郡王这样能顺利长大的皇子也算是个小小的异数。福郡王四岁的时候顺嫔过世,福郡王也顺理成章地正式养在傅妙庄身边。
在傅妙庄横行后宫的这十余年中,福郡王固然算是傅妙庄身边的一枚重要棋子,但也并没有当真被傅妙庄抬出来与太子打擂台。一方面是福郡王论出身或是论才华,分量都是不足,再者傅妙庄也未必完全放弃了生育亲子的希望。
这样的局势下,宫中众人对福郡王的态度和期待其实都有些微妙。傅妙庄在培养福郡王的过程中,并不能算是当真视如亲子,个性相对温和的福郡王也很是敬畏甚至惧怕傅妙庄。而靖帝在青宫的那些年,无论是为了分化傅妙庄的势力、又或者是为了身为兄长那仁德友的形象,对福郡王也多有拉拢,待得肃帝退位之后,靖帝更是屡次示恩,几乎算是许诺待得福郡王元服大婚便封为亲王。
有了如此种种的渊源关系,无论是靖帝还是纪青盈,即便对这位温和平庸的少年郡王有所提防,也不曾料到竟是出手动刀子的地步。
而更令纪青盈瞠目结舌的是,当日在猎场的情形,是寒统领与燕晨在太上皇的营帐附近查到了真正的嫌疑之人,所以靖帝亲自过去查看审问,后来又离开了太上皇营帐,说是要先回龙帐,然而实际上却是绕路去了一趟英国府的营帐。
这个意思也是说,福郡王带着有毒的利刃到达龙帐的时候,应该是以为当时靖帝和纪青盈都在帐中的,那么他想刺杀的只怕不只是纪青盈一人。
而当时在纪青盈倒下之后,这位少年郡王所展现的狠辣一面更是惊人,大约是靠着那张清秀无辜的面孔与超神演技,居然还骗了两个侍卫进帐之后杀死,又在龙帐之中放火,而这把大火是纪青盈如今左手臂上灼痛伤势的由来。
当然,福郡王的这一系列行动也不是完全的单靠自己,彼时还有两个身手过人、穿宫监服色的下属协同行事。总之等到谢允带人赶回的时候,营帐已然起了大火,纪青盈自然是在血泊之中昏迷不醒。
听到此处,纪青盈才得以探问露珠姑姑:“当时起了火?那……那我随身的衣物——”其实她想问的当然是存档的珠子荷包。
露珠姑姑立时会意:“火势扑灭之后奴婢曾经随着德海公公过去查看情况,娘娘您当时随身的荷包和香料药品等物尽皆烧损毁坏了。”
纪青盈闻言简直是眼前一黑,那不是所有的存档都彻底丢了么!这一下的打击可比其他的都严重多了,瞬间甚至眩晕了片刻,才能重新再调息定神。
“娘娘,您且安心休息好,您所受的委屈,皇上都是知道的。”小苜蓿瞧着纪青盈的神色大变,还道她是因为丢掉了那几件亲手给靖帝做的贴身衣物,也插口宽慰,“您不知道,那天出了事之后,皇上是亲自将您抱上车驾立刻赶回了宫里医治。起初有太医说您情形可能不太好的时候,那可真是雷霆震怒,连德海公公都吓得不行。后来郗太医给您开了方子又行针拔毒,眼瞧着您情况好起来,皇上脸上才有点平静神色。之前奴婢们可是真的吓死了,皇上说,您要是真有点什么,别说太医院和奴婢们,所有这次朝元猎场里涉事的宗亲们都要跟着陪葬。”
“别胡说。”纪青盈醒来之后看见靖帝的憔悴神色,便能大约猜到些他这几日是如何忧心焦急,只不过小苜蓿这宽慰之言也实在太夸张了些。
“娘娘,这还真不是小苜蓿夸大了。”绿竹接口道,“皇上真是这么说的。”
“真是这样说的?”纪青盈仔细想了想,便明白了当中的关节,“所以,在朝元猎场里还有哪些人牵涉到了?”(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