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平静。
次日天刚蒙蒙亮,陆清清就坐在桌边翻阅账本。
“姑娘,可不好了,裴县丞被人打了!”夏绿匆匆跑进门,继续回禀道,“裴县丞去驿站见那刚到的监察御史,不想这话没说上两句,就被踹了出来。”
陆清清连忙去见裴经武,瞧他手在流血,额头有一处红肿,边让人请大夫边问他怎么回事。
“没挨打,这是我自己摔得,跟御史大人一点关系都没有。”裴经武尴尬解释道。
夏绿在旁不信:“哪能呢,裴县丞平常多稳重一人,还能摔倒?可是你在监察御史那里受了委屈不敢说,怕县令大人担心?”
“我真没有挨打!”裴经武忙解释,“今晨我去驿站,御史只打发属下和我说话,我就把昨天挑好的天珠呈上去,不想对方接了天珠之后忽然呵斥我快滚,我一时心慌,就跌倒了。”
“喊你一声你就倒了?”陆清清不信地看裴经武。
裴经武丢脸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道:“真不是我胆小,实在是那人长得太凶了!还有这天珠送上去后,那宋御史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有些担心。”
“别多想。”陆清清让裴经武不必再操劳,令丫鬟赶紧搀扶他去歇息。
陆清清从刚出屋走了没几步,见自己的属下慌慌张张跑过来,一脸大惊失色,跟见了鬼似得。
“大人,大人……”衙差脸色惨白地扑倒在地,余惊未定地粗喘气道,“监察御史派人来了。”
夏绿立刻呵斥:“来个人罢了,做什么这么慌张,跟见了鬼似得。”
“是……是跟见了鬼一样。”衙差指了指县衙侧堂的方向。
陆清清快步前往侧堂,远远地就见堂内站着一位虎背熊腰的黑衣男人,正背对着自己。传话声刚起,那男人就转过身来,横眉怒目,脸上沟壑纵横,左嘴角有一块刀疤一直延伸到脸颊,像随时能裂开似得。
这长相的确十分渗人,陆清清明显感觉到自己身边的随从们都怕得哆嗦了两下。
黑衣男人双眼自带杀气,上下快速打量了一番陆清清后,就抬手了。他一动,吓得周遭人忙护住陆清清。
黑衣男人双手交合,垂首微微躬身行礼。
样子虽然可怕,但是个知礼之人,陆清清淡笑着伸手,请他坐。
“陆县令,在下高奇,乃是宋御史的侍卫。今特来替我们大人传话,请您去驿站走一趟。”高奇声如洪钟,声声震人,把现场众人的心跳都吓成了一个频率。
大家都担忧地看向陆清清,打心眼里不希望陆清清去。
“巧了,我刚好也正想去拜见你家大人。”陆清清语调柔和,面带微笑。她笑时自然地有一股甜意荡漾在脸颊之间,令人禁不住心生亲近之感,
高奇一怔,半晌,他才回话:“那请吧。”
高奇出了县衙之后,就牵着自己的马等待,本以为陆清清坐轿子,却发现她出来后,跃身就骑上了一匹鬃毛油亮的红枣骏马,挥鞭就走,动作利落潇洒,一点都不输于男儿。大齐民风开放,近些年京师也开始盛行女子骑马上街,但能骑得起马的都是大户人家。所以高奇所见到的骑马女子多数都是随从在前牵马,慢吞吞地前行,有时甚至比走路都慢,碰到有军令急事儿传话,这些人横在路中间很挡路。以至于高奇对骑马的女子一直很有偏见,今天他倒是有所改观了。
到驿站后,高奇引陆清清到了屋门口,长乐县的驿站跟普通客栈差不多,来往官员所住的地方是栋二层楼,二层共有四个房间可住。下层则是大堂,供吃饭歇息所用。随从等则会住在后院条件一般的小房子里,且是五六人一间。
“我家大人喜静,不喜太多人叨扰。”高奇引陆清清到大堂之后,就请陆清清独自上楼。
跟在陆清清身后的夏绿闻言瞪圆了眼,张嘴要说,却被陆清清用眼色拦了回去。
陆清清扬头往二楼瞧了瞧,问高奇是哪间房。
“中间的。”
陆清清看眼随她来到大堂的众人,一步步上去。
高奇转身就请众人都退下。
陆清清听到楼下关门的声音,吓得一哆嗦。转头往下面看,刚刚等候在大堂候命的人竟然全都走了。她眼睛里闪烁出紧张,手也有些发抖,张了张嘴想喊,却知道场合不合适。手不可抑制地开始打颤,陆清清忙双手互相紧握,抿着唇,极力控制自己恐惧的情绪。脑袋里拼命地想着这楼里还有人,至少监察御史在。那监察御史肯定需要人伺候,所以还会有随从在,所以这屋子里的人数肯定不止一个。
陆清清深吸两口气,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保持端庄。她快速踱步到二号房的门前,赶紧敲了敲门,前所未有的希望对方能快点看门。等了片刻,没听到回应。陆清清再敲门,还是没回应。
“长乐县县令陆清清前来拜见。”
“进。”
听到人声,陆清清立刻松口气,表情放松下来,推门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檀木圆桌、高几等普通的外间摆设,没什么特别。最要紧的是屋子里并没有人,陆清清的恐惧瞬间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