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究没有什么话好说,过了片刻才猛然反应了过来,咬了咬唇瓣道:“报社的人为什么要把底片送给你,他们不是最爱登你的八卦的吗?”她说完这句却又明白了过来,在这上海滩上想要长长久久的混下去,除了洋人和日本人,唯一要依仗的,也就只有沈家了。
“你……”她不知道为什么越发生气,问他道:“那你以前那些事情,为什么不让他们也把底片给你呢?”
沈韬和花子君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如今整个申城的人,有谁不知道他沈韬是男女通吃的兔爷?而他明明有能力制止报社的做法,却没有做。
“那些都是一些小事,不值得我费这些心思,你却是不一样的。”沈韬缓缓的开口,忽然玩笑道:“除非你也想和花老板一样上一回头条,那我这就让周副官把照片送去报社?”
“你!”许妙芸真真是生气了,可她到底不明白,仍旧追问道:“你和花老板真的没什么吗?”
“怎么?你吃醋了?”沈韬笑了起来。
“没有!”许妙芸矢口否认。
沈韬便继续道:“你若承认你吃醋了,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他这边话才刚刚说出口,只听得电话线那头忽然又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许妙芸已经把电话挂了。
……
冯氏从前院回来了。
许妙芸听见外头的脚步声,急忙就把沈韬的电话挂了,假作在同洪诗雨打电话,扯三扯四的说了几句,看见冯氏已经进了正厅,这才放下了手里的话筒,走过去迎冯氏进来。
冯氏便问她道:“一大早跟谁讲电话呢?”
“跟诗雨通电话,她问我李先生的事情,我告诉她来着。”许妙芸前世嫌少说谎,可这辈子却因为沈韬的关系,同冯氏说了好几回假话,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冯氏并不疑心,便没再问,只同许妙芸道:“我方才把你的事情同你嫂子说了说,她虽然是吴家的闺女,如今嫁到了我们许家,就是我们许家人了,你既然打定了主意,这事情也不好意思瞒着她,总让她回娘家的时候透露个一二分,到时候说起来也就没那么尴尬了。”
许妙芸觉得冯氏说的在理,这事情终究是许家理亏在前的,“母亲,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们替我费心了。”
吴氏却不忍心苛责许妙芸,拉着她的手背拍了拍道:“这有什么错不错的,你们如今又不像我们那时候,盲婚哑嫁的,只等进了洞房,才知道那人是圆是扁,好坏也就那一个了。”
下午许妙芸在家复习功课,李先生虽然不来了,但她的功课也不能放松,有前世的基础是不错,可若是想得个好成绩,还是需要耐着性子看几天书的。
她把沈韬送来的那张照片夹在了《圣经》里头,闲暇时候翻开看看,黑漆漆的画面上两个人要多丑又多丑。亏他还巴巴的把这送过来,要知道他们前世的结婚照,那可是在上海滩最好的照相馆请洋人摄影师拍的,挂在沈公馆的婚房里,要多气派有多气派,可那时候,她就没瞧见他正眼看过几回。
她对前世的那些事情有太多执念了,不经意的想一想,就没了想要重蹈覆辙的勇气。更何况还有那档子的事情,她也实在懒得应付,总不能天下的男人都是同沈韬一样的。
晚上杨月又打了电话过来,说周末想去百乐门玩,问许妙芸去不去。
许妙芸原是不想去的,但杨月说周六正好是她的阳历生日,虽然现在大户人家也崇尚新派,但在这生日上头,还都是按老日子过的,因此年轻人按着公历在外头多过一回生日,也是常有的事情。
杨月这么一说,许妙芸终究是不能推辞的了,便应了下来,好在时间在周六,她这两天还有空去街上逛一逛,替她选一份礼物。
……
吴氏却因早上冯氏的那一番话。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来,晚上许霆照旧回来的迟,往日她是不等他就先睡的,今日却一直等到他进门,房里的自鸣钟都敲了十来响了。
许霆见吴氏一个人端坐在床沿上发呆,以为他这几日回来迟冷落了她,也不及洗漱,便匆匆过去将人抱着,咬着她的耳朵道:“今儿怎么不陪着志高先睡了?可是特意等我的?”
吴氏听了这话也不免臊了起来,推了许霆一把道:“老夫老妻的,还没个正经,我有事要同你说呢。”
许霆见了这般,便正色在她身边坐下,只听她道:“三妹妹同我那二弟的婚事,原是你们许家先说起的,可今儿一早母亲忽然同我说起,说是老爷想着三妹妹年纪小,还不想这么早把婚事定下来……你说这让我怎么同我娘家人交代?”
虽然吴家早也存了打太极的心思,但到底藏在肚子里,如今许家先说出来,可不就成了许家的理亏了?
许霆听了蹙了蹙眉心,一把将吴氏搂至怀中,大掌轻拍着她的手臂,终究安抚道:“我知道你为这事情上了不少心思,可妙妙如今年纪确实还小,谈婚论嫁为时过早了,德宝人又不错,我们家就更不能因这事情耽误了他。”
吴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下也没舒坦几分,想着把许妙芸同沈韬私会的事情说给许霆知道吧,又怕他觉得自己不贤惠,到底忍住了,只能私下里生闷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