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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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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立

初春天气, 唐师师忽然出了一身冷汗。唐师师也知道放玉钩的人是谁了,多半是姚太后的人。

奶娘见唐师师脸色不对, 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王妃,怎么了?这个玉钩子有问题吗?”

唐师师用力掐自己掌心,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她佯装无事般笑了笑, 说:“没事, 是我大意了,这个小玩意是我放在孩子身上的, 今日满月宴忙, 我竟然忘了。”

说完, 唐师师无意般提道:“照顾小孩子最容易落东西, 这件事不必和其他人说了, 免得另生波折。之后你要眼睛都不错地看着他, 不能再让他身上多了或少了什么东西。”

奶娘是从民间找来的奶水充裕的女子,进了王府后本就战战兢兢,现在听到唐师师的话, 哪还敢多想, 忙不迭应了。唐师师让奶娘拿来全新的襁褓, 把孩子身上的衣服解开, 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幸好这次没有再发现其他东西, 除了襁褓上挂了一个玉钩,孩子身上并没有红点、黑青等痕迹。唐师师长长松了口气, 让奶妈搭手, 给赵子诰换了身新衣服。

尽管唐师师的动作已经放轻, 但赵子诰还是被吵醒了。他蹬了蹬腿,闭着眼睛呜呜地哭, 唐师师连忙俯身,轻轻拍着他的襁褓:“娘亲在这里,别哭,继续睡吧。”

他似乎能辨认出母亲的气息,呜咽了一会,声音慢慢降低。唐师师依然耐心地拍打着,轻声哄他睡觉。

赵子诰哭声渐渐停止,半张着嘴,重新睡着了。唐师师坐了好一会,见他不再动弹,示意奶娘过来,继续看着他。

奶娘接替唐师师的位置,轻轻给孩子打扇。唐师师在房间里走了一圈,见外面花丛被剪的零零落落,问:“这是怎么回事?”

奶娘抬头望了一眼,说:“刚刚花园的人过来修剪枝叶,说是小郡王身体娇,容易招蚊虫,所以把外面的花花草草都剪了。”

唐师师轻轻“哦”了一声,顿了顿,说:“她们剪得太粗糙了。这样狗啃一样的形状,被客人见了,成何体统?是谁修剪的,我叫她过来问话。”

奶娘想了想,说:“一个挺精干的婆子,似乎姓吴。”

唐师师当然知道是谁,她让奶娘继续看着孩子,自己去后罩房,名正言顺地叫吴婆子过来问话。

吴婆子很快就过来了,她垂着眼睛,跪下给唐师师行礼:“参见王妃。”

“不必拘束,我只是问些事情。”唐师师叫吴婆子起来,装模作样问了些修剪花草的问题,吴婆子一一答了。唐师师说:“这个院子是诰儿住的,眼见天气热起来,飞虫越来越多。他皮肤嫩,经不起虫子叮咬。你随我过来,我指给你看,哪些地方要修剪,哪些地方要留着。”

吴婆子恭敬地束着手:“是。”

唐师师站起身,丫鬟们作势要陪着,唐师师挥挥手,说:“我就在院子里指一下,用不着这么多人。你们去前面看着诰儿。”

丫鬟没有多想,齐齐应是:“遵命。”

唐师师带着吴婆子在庭院里走动,走到一个避光的角落后,唐师师停下,作势给吴婆子指前面的树,问:“吴婆婆千辛万苦引我过来,所为何事?”

吴婆子垂着头,从远处看,正是一副恭敬听训的模样。她嘴唇的动作微不可见,说:“想见王妃一面可真不容易。老奴冒死前来,是为了给王妃提醒。”

“哦?”唐师师也不动声色,问,“提醒什么?”

“提醒王妃小心性命,勿要步了当年钩弋夫人的后尘。”

“为何?”

“有人建议靖王,留子去母。”

气氛顿时沉默,吴婆子仿佛没察觉到般,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王妃付出这么多,费尽千辛万苦才生下孩子,若是被留子去母,自己性命不保不说,连孩子也要叫别人母亲,未免太可惜了。”

唐师师心里一沉,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模一样。唐师师收回衣袖,像是在打量周围的花草,问:“这种事按道理是机密,吴婆婆是如何得知的?”

“这种事只对王妃是机密罢了。”吴婆子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似嘲非嘲道,“前院属臣已经讨论遍了,唯独王妃不知而已。”

唐师师心里又是一沉,赵承钧明明说前院的人都很认可她,十分拥护她和孩子。莫非,赵承钧在骗她?

这个想法在唐师师心里一闪而过,她没有表现出来,依然淡然道:“看来是我耳闭目塞了。是谁提出的?”

吴婆子似乎笑了下,意有所指道:“主使人不知,但是,提出效仿古人、留子去母那天,世子也在场。”

唐师师明明知道吴婆子在挑拨离间,但她还是忍不住生气。赵子询,竟然是他!他可真是好样的。

唐师师知道吴婆子就等着她失去理智,如果她真的气冲冲跑去质问赵承钧,那就完全落入吴婆子和姚太后的陷阱了。唐师师用力掐自己掌心,维持着灵台清明,问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待在内院,竟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们什么时候提出这个法子的?”

“早了。”吴婆子说,“大概在王妃刚刚生产完那天,靖王就召集会议,和属下商议了许久。按线人的说法,从那天开始,靖王和世子就在谋划此事。”

她刚生产完那天?唐师师默默在心里算时间,似乎就是这天晚上,赵承钧和她说,前院很感念她的功劳,对她的评价由差转好。她就说赵承钧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原来,是当天刚刚商议过事情。

吴婆子想离间唐师师和赵承钧,殊不知,这样反而给唐师师吃了定心丸。赵承钧做决定从不拖泥带水,他要是真决意留子去母,早在他回来的那天晚上,唐师师就会因为产后病暴毙离世。绝不会平平安安坐完了月子,把身体完全养好后,再被人暗杀。

赵承钧那么果决的人,他不会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

看来吴婆子的话有真有假,王府家臣提议杀她留子,多半是真的,赵子询牵头,多半也是真的。只不过,赵承钧否决了。

唐师师悄悄松了口气,内心那根弦慢慢松懈。原来,她刚才一直害怕听到的,并不是赵子询害他,而是赵承钧。

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一得知赵承钧已经否决,她立刻如释重负,内心的阴影一瞬间消散。唐师师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一脸沉痛地对吴婆子说:“多谢吴婆婆提醒,接下来我会小心的。”

吴婆子看到唐师师害怕的表情,如愿以偿,微微笑道:“王妃放心,有老身在,必然保你性命无忧。老身已经在前院布下天罗地网,一旦靖王等人打算行动,老身必能第一时间得知。王妃尽管放心吧。”

唐师师点点头,哀苦道:“有劳吴婆婆。如今我的性命全仰仗吴婆婆,请婆婆盯着密切些,妾身在此谢过婆婆。”

吴婆婆摆摆手,说:“王妃,勿要说着等丧气话。此事何去何从还没有定论,您不必如此悲观。今儿是您儿子的满月宴,不远处还有人看着您呢,你得高兴些。”

唐师师努力摆出笑容,微微抬高声音,道:“我刚才说的那些地方,你都记住了吗?”

唐师师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没必要继续和吴婆子做戏了。言多必失,她要是戏过了,被吴婆子看出不对来,那才叫得不偿失。

吴婆子低头,一瞬间恢复到角色中,唯唯诺诺道:“老奴记下了。”

“好了,下去吧。今儿客人多,你小心冲撞了贵客,等明天你再来修剪。”

“奴婢遵命。”

吴婆子含胸缩背告辞。唐师师在庭院中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她们,才缓步回到正房。

房间中,丫鬟奶娘都围在孩子身边,看得好不仔细。她们见唐师师进来,齐齐行礼:“参见王妃。”

唐师师颔首:“起吧,不要吵醒孩子。”

丫鬟们应诺,静悄悄站起身。唐师师走到襁褓旁边,看着赵子诰红扑扑的睡颜,不觉露出笑容。

再多纷纷扰扰,一旦回到孩子身边,仿佛就全无干系了。唐师师问奶娘:“他中途醒来过吗?”

“没有。”

唐师师继续嘱咐:“你们好生看着,算时间快到他吃奶的点了,一会如果他醒来哭,多半是饿的,你赶紧喂奶,知道吗?”

奶娘喏喏点头:“民妇省的。”

唐师师又交待了几句,带着丫鬟离开。丫鬟见唐师师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奇怪问:“王妃,您不回宴客厅吗?”

“花厅里气闷,我随便走走。”唐师师漫无目的地在王府中走动,她现在心里乱成一团,这样子回花厅,一定会被那些人精看出来。不如在外面吹吹风,等心绪完全静下来后再回去。

唐师师毫无头绪地走,忽然脚步一停,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假山后面,树叶掩映间,隐约能看到赵子询正和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在一起,似乎在争论什么。

唐师师感兴趣地挑眉,说的这样激动,他们在讨论什么?

假山后,书生正激愤地劝说赵子询:“世子,王爷给这个孩子取名‘诰’,可见他对此子给予厚望。世子,这样发展下去可不妙,您得早做准备。”

赵子询皱着眉说:“父亲私下找我谈过,他对赵子诰的宠爱只是对幼子的宠,绝不会影响到王府传承。他亲口允诺,世子之位依然是我的。”

“世子!”书生着急,劝道,“当权者说的话如何能信?现在二公子还小,靖王自然这样说,等再过十来年,二公子长大了,靖王岂会绕过自己的亲生儿子,将王位传给并无血缘关系的世子?”

赵子询听到这些话也沉了脸,冷冷问:“那依你之见,应该如何?”

书生是赵子询招募的幕僚,早早捆到了赵子询这条船上。他猜到赵子询听到这些话会不高兴,但是忠言逆耳,这些话总得有人捅破。书生正要说什么,忽然眼睛放大,顿时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王妃。”

赵子询回头,见唐师师穿着精致的白袄红裙,带着众多丫鬟,缓慢从回廊中走过来。唐师师看到他们,笑了笑,道:“世子,你们怎么在这里?”

赵子询垂下眼睑,给唐师师行礼:“参见王妃。儿臣不胜酒力,在此处醒酒,没想到打扰了王妃清净。儿臣知罪。”

书生见了,也跟着行请安礼:“草民参见靖王妃。”

唐师师眼睛扫过书生,最后落在赵子询身上,恍然大悟道:“原来世子在这里醒酒。世子酒量似乎不好,我这就让丫鬟准备醒酒汤,给世子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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