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季貍没能忍住的惊呼。

可以杀人，也可以被杀，这个世界的本质，不就是如此吗？

德枷法锁，强者累赘！

他只是抬起靴子，往更高处走。

所有人都沉默。

他抬起头，声音极平静：“虽然我也不需要观众。”

他竖起手掌，止住宋菩提的话语：“不必与我解释什么，我知你三千年世家，永荣南国。我比你更了解时光，我也看到更久远的大楚皇朝——当初熊义祯喊出‘唯南不臣’的时候，我在祸水，也为他浮一大白。”

“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如此，但孟天海是有机会例外的。”吴病已声音冷肃：“以五万四千年血河为道身，数万年来吞下无数天骄，识遍世间英雄。他的积累之雄厚，举世无双。”

纯白色的法无二门锁链，如雪蟒游天，缓慢地从赤州鼎上游下来，又倏然一跃，急剧缩小，最后游进吴病已的大袖里。

他迈出了最后一步。

五指似峰已倒倾，手掌就此合握。那赤鼎和云舟被轻轻一捏，其上烙印全无。自此不再被任何人掌控，也包括他孟天海。

立在金桥上的宋菩提，已然失去了对云梦舟的感应。在血河之中外人不见的争斗里，她全方位地落败。

他并不在乎司玉安的恨！

他最后往下方看了一眼。

“吴病已。”孟天海又看向场内的法家大宗师：“赤州鼎是你自己放开，还是我亲手夺回来？”

就连司玉安，此刻也没有出剑。

然后他笑着将它们扔了出去：“去吧１

接下来会是什么？

诸方更强者？更强洞天宝具？

漫天神佛的巨大虚影也相形渺小了。

他们看到，在孟天海数万丈道身的上方，那座红尘之门上的光影飞速变幻，仿佛浩荡历史，在此刻翻开它的书页。

横掌如陆，其上两洞天。

“寄望于他，是愚蠢行径！

“在超脱这条道路上，更是如此。

众皆默然，看不明白孟天海是什么意思。

“太虚会盟，你们都亲历！虚渊之创立玄学，建立太虚幻境，一手显学，一手人道洪流，看似大势磅礴，实则脆弱不堪。他的玄学需要门徒传播，他的太虚幻境，需要列强认可，需要世人参与。他看似选择很多，但每一条路，都需要他人托举！最后结果如何，你们也都看到了。

红光一霎满孽海！

孟天海却只是摇了摇头：“时光真是可怕的武器埃当初唯南不臣，现在却也以为……天下唯你。”

孟天海没有更多言语，但态度非常明显——他很期待走出红尘之门后，楚国会如何打死他。

“吴病已从不妥协。你肯干脆地将赤州还我，只是因为知道我要死了。”孟天海笑了笑：“是的，过往我苦熬的那些时光，再次成为我的孽报，剥开莲华圣界之后，五万年来追寿，血河正在衰竭，这过程不可逆转——我若不能超脱，必死无疑。”

脚踏虚无之阶，每一步却都落在实处。那不能被肉眼捕捉的规则节点，在他的靴子底下臣服。他越来越往上，仿佛要走到这无根世界的无限高处，寻找那并不存在的孽海穹顶。

几乎是同一时间，姜望眸跃仙人，斗昭眼放金光，重玄遵瞳如星子，他们的视线洞穿迷雾，“不懂事”地往高处看。

赤州鼎骤得自由，在空中滴溜溜乱转，大放宝光，且不断膨胀，颇有一朝得脱、怒倾天地的气势。

轰轰轰！

孽海之高穹，竟然撕裂开长达数万里的血红雷电，仅仅只是余光飞洒，就灭杀祸怪无数。

裂世为绒！

这无根世界的本源，为他避道！

此刻姜望忍不住想——那潜藏在孽海深处，非孽劫不出的孽海三凶……祂们也会紧张吗？孽海虽然无垠，再容纳一尊超脱，是否太拥挤？

孟天海的道身在这时候已然变得无比巨大，高约三万丈，血色道袍上的一个褶皱，就是一条深沟。

赤州鼎和云梦舟的光辉，只是闪烁了一次，就彻底离开众人的视线，消失在祸水深处，不知去了这无垠孽海的哪一个角落。

“所谓绝巅，是现世极限。所谓超脱，要在绝巅之上，不仅仅力量要超出现世极限，还要超脱于时空、因果，所有的一切。”宋菩提道：“没有本质的跃升，仅仅依靠蛮力，不可能成功。”

他周身再次显现漫天神佛的巨大虚影，那些神佛的面容虽然模糊，气质却清晰可见。

仙宫时代、一真时代……整个道历新启三千九百二十三年，全在他眼前发生！

孟天海大袖一展：“你们背后势力的兴衰起伏，包括你们所拥有的荣勋过往，我全都看在眼里。我比你们想象的，更了解你们。今日虽来谋我，我其实对你们无怨无恨。大家都是局中人，未成超脱，谁得自由？先前对我出手，尽可一笔勾销１

搬山第一彭崇简、术法宗师霍士及、天下剑魁官长青、治水第一傅兰亭……还有死亦伟大的血河宗创派祖师、一生贡献的血河宗第二代宗主。

但一只巴掌将它盖住，捏成了小鼎一只。

“封锁迷界的那一战，我以彭崇简的身份正在常我看到三次登临绝巅、三身皆衍道的覆海，碎于因果，毁于旧恨。三身衍道、两族合流、一世超脱，最后镜花水月一场空！

他嘴里说着生死，但仿佛无关于自己。

姜望赫然一惊！他曾经看到过这行字！

冥冥之中有这样一个声音响起来，温和仁慈，却有一种不容违逆的威严——

无垠浊浪都在咆哮！

学海之中的姜望、斗昭、重玄遵，真源火界之中的所有人，都在他的视线里。

他没有去打杀司玉安。

孽海只有涛声。

“你很幸运，也很不幸。选到了我……姬符仁１

他不成超脱就必死，但失去了莲华圣界，没有开拓大世界的机会，他又凭什么超脱？

孟天海自己，好像不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没有人阻止他。

“强者必要独行１<div class="contentad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