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走到康熙身前,然后面对着康熙跪下,而后劝道:“阿玛,您一夜未睡,水米未进,该歇一歇,用些东西才是。太皇太后去而不能复生,您不能因为伤心而耗损了自己的身子啊!宫掖内外,朝廷上下,都是指望着阿玛的。再者说了,您若是因此而龙体有恙的话,太皇太后九泉之下也会为此而不安的。为了让太皇太后安心,您好歹要保重自个儿的身子啊!”
康熙默默抹掉眼泪,沉默半晌才问道:“外头如何了?”
这是他沉默一夜后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嘶哑,低沉中透着深深的疲惫。
胤礽答道:“皇贵妃病了,不能支持,外头是贵妃领着荣妃娘娘、宜妃娘娘、惠妃娘娘在主事。皇太后昨夜哭昏过去后送回了宁寿宫,也哭了一夜,晨起是无法起身且眼不能视物,御医诊治过,也开了药,可是皇太后因为太过悲痛至今不肯喝。”
要说这宫里,因孝庄去世而真心悲痛的人,大约只有康熙和仁宪皇太后了吧。
因此,康熙听了这话,只感自己心中悲痛唯有皇太后一人能懂,他沉默半晌,才慢慢起身,对着胤礽道:“朕无事,你去宁寿宫瞧一瞧皇太后吧。朕回乾清宫去了。”
胤礽以为康熙自己想通了,也未及多想,只应了一声,待康熙走时,又嘱咐梁九功道:“皇上回去之后,一定记得要吩咐膳房给皇上备些吃的,好歹也要用一些东西才行。”
梁九功应了一声,道:“太子爷请放心,奴才心里想着呢。奴才一定劝着皇上用膳的。”
除了胤礽,梁九功是唯一被允许陪着康熙站在殿里一夜的人。也只有他,亲眼目睹了康熙的悲痛,他又是久在康熙身边侍奉的人,康熙如此,即便是胤礽不吩咐,梁九功也是要做这些事的。
等康熙走后,胤礽这才赶赴宁寿宫看仁宪太后。
仁宪皇太后的状况跟康熙差不多,都是处在极度悲痛中的人,吃不下喝不下,胤礽去时,仁宪太后还在哭。
胤礽瞧了仁宪太后这样,心里也心疼,忙叫了皇太后的侍女尼雅再去煎药来,然后才近前劝道:“祖母的身子本来就不好,您要是这么折腾下去的话,肯定有损健康的,您忍心瞧着宫里上下除了要忙活太皇太后的事儿还得为您的身子担忧么?”
在这个关头,说那些虚话反而无用,非得说些实际的,才能刺激到仁宪太后的五感,“您大概还不知道,皇阿玛昨儿一夜都没睡,待在太皇太后的梓宫前待了一夜,我怎么劝都不肯回宫去,方才还得了消息,说皇贵妃也病了。祖母,您瞧瞧,太皇太后这一出事,难道你们仨都要病一场么?祖母这样不顾自己的身子,太皇太后在那边也会心不安的。”
仁宪皇太后听了这话,转头就问胤礽:“太子说皇上一夜未睡?”
胤礽点点头,毫不隐瞒:“皇阿玛一夜未睡,坐在太皇太后梓宫前默默哭了一夜,虽说这会儿回乾清宫去了,但我还是很担心他。哦,对了,也是皇阿玛听见您这边的消息,让我过来劝劝您的。”
仁宪太后默然不语,心中却也有之前康熙那般心中所感。于失去太皇太后的这件事情上,大概心中最痛者,除了她和皇上,就再无人有此种强烈的心痛了。
仁宪太后想起太皇太后临终嘱托,太皇太后说了,要她好好照顾皇上的。这样想着,仁宪太后心里倒是想去看看康熙的想法,毕竟对康熙目下的状况,听胤礽所言,她也是有些放心不下的。
她和皇上这样的身份,牵涉重大,总也不能这样任性的任由自己沉浸在悲痛之中,胤礽说的没错,若是她和皇上都病了,确实是一件麻烦事。
仁宪太后鼓起力气,刚要开口说她要去乾清宫瞧康熙,尼雅就端着药碗进来了,仁宪太后此时将悲痛暂时压制在了心底,她将尼雅递过来的药碗接下,端在手中就喝了起来。
胤礽见此情景,心里多少宽慰了些,可见自己的话还是管用的,也可见仁宪太后心里,多少还是顾念着康熙的。
趁着仁宪太后喝药的空当,在外头的德柱却又进来给胤礽报消息了:“太子爷,乾清宫来了人,是梁总管悄悄让过来报信的。说皇上回了乾清宫后,不肯用膳,连水不肯喝一口,只是叫人在乾清宫外扎了龙帐,说是住在里头要为太皇太后持服三年。而且皇上还说,往后都改吃素的。”
“梁总管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大臣们都在劝,却被皇上赶了出去,皇上谁也不肯见,也没人敢再劝。梁总管没了法子,只得派人来问问太子爷,请太子爷过去劝一劝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