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请恕我说话直,您这身体可是一年不如一年了,阎家,终究还是他的,二爷膝下又无子……”
说道阎律,阎正德不由得又来了火气,
“那个孽子又去哪儿了?”
郑伯回,
“今天一大早儿就走了。”
他们家这位二爷,打小就跟老爷子不对眼,年少的时候,气愤老爷子将阎氏传给哥哥阎放,后来又因为婚姻大事而跟老爷子闹僵,这些年跟老爷子两人就这样不冷不热的相处着。
年三十晚上,倒是遵循礼节,回来陪老爷子过年,但今儿一大早就出门了。
老爷子那Xing子,刚硬固执,而他们二爷也不是善茬,谁都不肯说一句软话,谁也不肯先低一下头,就这样一直僵着。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郑伯觉得确实如此,这一大家子的事,一环扣一环,积怨越来越多,便有了如今这副凄凉冷清的局面。
听说阎律一大早就出门了,阎正德气的用力拍了一下轮椅的把手,
“打电话把他给我叫回来,一会儿各家都来拜年了,他不在算是怎么回事!要不就抱怨着不肯将家主之位传给他,现在传给他了,他又什么事都不管当起了甩手掌柜!”
阎正德越说越气愤,郑伯赶紧上前帮他捋着背顺气。
后来郑伯出去打电话叫阎律回来,书房里只剩下了阎正德一个人。
他就那样坐在轮椅里,有些颓然的看着窗外,生过一场大病之后的他,憔悴苍老了许多。
想他这一生,风风雨雨都走过,却在年老的时候,频频遭遇来自子女方面的挫折。
先是他将家业传给大儿子惹来二儿子的不满,处处跟他作对,无论是在公司里,还是在家里,掀起一波波的腥风血雨,企图篡位,将大儿子从高位上给挤下来。
面对着二儿子的愤恨行为,阎正德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他始终遵循了老祖宗的古训,传家业给长子,即便那个长子并不如二儿子能力出众。
这种封建的观念在他的心里根深蒂固,就如同古代的皇帝似的,没有什么意外的话,皇位都是传给嫡长子的。有时候哪怕那个长子并不如其他一些儿子优秀,也还是要传的。
然后又是二儿子要结婚,结婚的对象却是曾经搅的大儿子的家庭乱成一团糟的女人,他怎么能同意!那女人要是进了他们阎家的门,他们阎家得乱成什么样子。
他跟二儿子的关系,就这样彻底恶化。
两个儿子的争斗尚未结束,就又传来长子长孙长媳车祸身亡,而那间接的罪魁祸首,竟是自己的亲孙子。
好好一个家,就这样散了,乱了。
他觉得自己很失败,在商场上无所不能意气风发的他,竟将自己的家庭经营到了如此破败的地步,一家的孽子孽孙。
他一怒之下,将那个罪魁祸首给逐出了家门。
这些年,每每想起当年那一幕,他就胸口气血翻涌,又气又怒。
就无法原谅。
可是,这次一病,从鬼门关走了那么一遭,竟觉得没那么多怨气了,尤其是听说了他一直在病床前守候照顾。
他又想起了几年前老伴过世时跟他说过的话,老伴说毕竟血浓于水,劝他放下心中那些愤恨,接纳二儿子,接纳二儿子的那个女人,接纳那个孙子。
老伴还说,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一个孙子了,就不要再失去另外的儿子和孙子了。
这些道理他当然都懂,可是心结却始终无法解开。
郑伯说的那些什么继承家业的,他倒是不在乎后继无人,反正也是白手起家的,那个孽子膝下无子,大不了他就临死的时候立一通医嘱,将这万贯家财都捐给慈善机构。
人,也许永远只有在脆弱的时候,心底也才会跟着软。
若是没有这场大病,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心软。
所以,当他按响门铃,跟郑伯在可视对讲机里说了那么多话之后,他终究是开了口,准许他再次踏入那扇大门。
也或许是,心里终究是被感动了几分,因着他于病榻前的守候照顾,因着他忙前忙后找的最好的医生,因着他拜托郑伯的那些照顾。
阎皓南再次站在熟悉却又陌生的恢弘的客厅里,竟是觉得天旋地转。
因为太过于惊喜,以至于大脑竟有那么一瞬间的眩晕。
直到郑伯推着那个两鬓斑白却又憔悴了许多的老人从卧室里走出来,他才回神。
“新年快乐,爷爷——”
他站在那儿,艰涩开口。
爷爷那两个字,时隔这么多年,终于面对面的叫出。
当年他犯下大错,痛苦的跪在老爷子面前恳求原谅,老爷子暴怒将他逐出家门,不认他这个孙子,自那之后,他再没跟老爷子这样面对面的见过,除却偶尔几次在公共场合的遇见。
老爷子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看了他一眼便冷声吩咐,
“年拜完了,你可以走了。”
阎皓南抿紧了双唇,就那样看着老爷子,老爷子直接别开了眼不看他,吩咐郑伯,
“郑伯,推我回去!”
郑伯应声下来,推着老爷子往回走然后给阎皓南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先回去,不要Cao之过急,老爷子此次肯让他进来面对面的拜年,已经代表老爷子的心开始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