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军营外有一片草甸,草甸上不多的几棵树木树叶早已落尽,站在此间,目光能够轻易穿透清旷的天空,落到更远的地方。比如远处荒原上不知什么事物燃烧生成的黑烟,还有那些咯吱轻响马车上躺着的受伤士兵。
如今边塞情势平静,但在荒原深处,朝阳骑兵与草原骑兵的小规模战斗还是偶有发生,隔上数日便会有遗体和伤员被运回来。
许尘坐在草甸上望向西北方向,搁在膝头上的手缓缓摩娑着一块小牌子,那正是六位魔狐当日送给他的火符,一时间,一种难言的感觉用上他的心头,是怜悯,或者是无奈。
西北方向高远苍穹下有道模糊的黑线,看着并不显眼。但他去过那里,他知道那里的起伏山峦何其高大雄壮,所以愈发觉得这片苍穹与荒原旷阔难言。
正当许尘愁思之际,一名青年军官坐在许尘身旁,身上轻甲被擦的锃亮,看着清旷的荒原和马车上的伤兵,剑眉微皱恼火说道:“真不知道将军府那边在想些什么,听说西门将军还是没有动员,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这军人却正是那名青衣中年人,只是,此时穿着铠甲,更有一番英姿的味道。
许尘看着他笑了笑,说道:“你们将军大概还想着,杀鸡哪里用得着宰牛吧刀?”
这些天来,中年人的心情本就有些郁闷,这时听着许尘如此说,反驳说道:“宰牛刀?呵呵,到底是宰牛刀还是修脚刀,那还得打过了才能知道,这些年战乱很少,咱们这边的士兵早就没了斗志,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够轮起刀枪了,吃梁当兵,现在就剩下吃粮的了。”
不知为何,中年人突然眉头一紧,“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羌人突然将军队南迁,难道他们那又闹宰了,又要到咱们这边抢上一遭?”
这时,许尘心中一凉,心说:“不会真的是因为兑山宗时所有人对北羌使者的不敬引起的吧,最好不是,不然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一些责任,战争,终究不是小事,涂炭生灵。”
为了不显得尴尬,或者是为了能够从对方嘴里得到更多的消息,他笑着说道:“那你看这像是要打的样子吗?”
中年人指着草甸下方那些马车,说道:“小规模的战斗常年有,我看不是不打,只不过还没到时候。”
许尘眉毛一挑说道:“时候?什么时候?”
中年人皱着眉头问道,“你不是太子的近身侍卫?”
许尘摇了摇头。
中年人想都不想,道:“你也不是太子的亲信?”
许尘没好气道:“废话……当然不是。”
“哦,那我还能理解。”
中年人犹豫说道:“是因为羌人军队南迁是为了一个人。”
许尘看着中年人说道:“什么人?”
羌人远离荒原已逾千年,对中原人来说更是久远到难以记起的传说,在前来边塞的旅途中,书院诸生恶补了一下知识,大致了解了那段久远的历史,但对他们以及中原百姓来说,这个部落依然显得极为神秘。
中年人没有直接回答,“可是听说羌人现在只剩下几十万人,难道都是军队?难道连那做饭的娘们和混吃等死的老头也要一起杀过来?”
许尘笑着说道:“只要有足够的粮食,他们可以生呀。”
中年人沉默很长时间后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他们本就凶悍的紧,如果……唉,那是几十年活的事情了,我们说这些做什么呢?现在还是等着那个人。”
许尘看着莽莽荒原远处的黑烟,思忖片刻后说道:“看现在的局势,只要西门将军不出意外,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你说的那个人就是西门大将军吧?”
中年人摇了摇头,“这可不是我说的。”
“不过,谁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按照我老长官的话说,谁都不是谁的奴隶,谁也不是谁的附庸,真正有权利的,是这个。”
说着,中年人掂了一下空空的手掌,“这道选择题真不好做啊,不过你放心,就算将军再傻,也不会杀了……咳!”
他欲言又止。
许尘也是微微一笑,冷静的微微一笑,和什么样的人就要说什么样的话,特别是在这军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