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虎相遇怎么办?”
“佯装受伤悲苦乞怜说我已经默默爱你一万年,想尽一切办法以弱其心志,打他妈妈杀他全家抽他崽子耳光,想尽一切办法激怒对方乱其心神,若你穿着鞋便去荆棘地,若你衣裳厚便择苦寒地……”
今天看到许尘的应对,她终于明白了这些看似荒唐好笑的话里,隐藏着为了营造胜利或者等待胜利而不择手段,无视任何名誉尊严的绝然,而要总结出这样的思想,那个人的生命里不曾禁受过多少生死考验和屈辱。
西晋皇子看着许尘的脸忽然笑了起来,披散在肩头的黑发随着夹雪寒风轻轻摆动,仿佛要飘然而去,然而从薄唇里缓缓道出的话却没有丝毫出尘之意。
“你今日应对看似无赖无耻却有大隐忍强悍意志,懂你的人恨不得与你痛饮三千杯,只可惜我知道你不能饮。”
端木容感到许尘的姿式发生了一些很微妙的变化,似乎只是微微一挺肩,但先前所有的不择手段全部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是一个风雪间倔犟的年轻男子。
她知道西晋皇子终于抓住了许尘的要害,不由眼帘微垂,然后迅速进入绝对的明宁心境,手指间拈着的符纸开始无风微颤。
许尘忽然说道:“我有一匹马。”
雪崖之上骤然风停雪消,一片安静。
“是一匹黑马。”
许尘直起身体,看着西晋皇子平静继续说道:“你的妹妹公主也有匹马。”
“白马。”
“无论黑马还是白马,无论公马还是母马,谁能骑到谁身上,那就是好马。”
听着这话,西晋皇子面色骤然一沉,向前再踏一步,崖间积雪自地而起,仿佛开始卷起一道由地面向天空飘起的风雪。
端木容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渐渐行来的西晋皇子,想着许尘在车厢里所说的最后那句话,一由寒风拂面,容颜清杀寒丽。
西晋皇子面无表情看着她,说道:“玉玄门真要对抗神军?不过本座确实很好奇,容妹妹展出来的半道源符,究竟到了何等样的境界。”
“我说过要和你打吗?我说过她要和你打吗?”
许尘忽然抬起右臂指向他的脸,说道:“在王庭里我的黑马赢了你的白马,我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赢你,所以我接受你最开始的那个赌约。”
端木容不解看着他的侧脸,心想先前你不答应,为什么这时候答应了。
西晋皇子并不想答应,但他看到了许尘指着自己的手腕间……悬着一个锦囊。
那个锦囊通体银蓝色,绣着简单的花饰,在风雪间轻轻摇荡,看上去十分普通。
但西晋皇子知道那个锦囊非常不普通,感受到那个锦囊里传出的强大气息,所以他决定等等看许尘想说什么。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一道完整的神符都有资格让任何人等上片刻时光。
他面无表情说道:“你说。”
许尘说道:“以破境之期为约,先晋者为赢家,输家废掉自己的灵海。”
很寻常的语气口吻,述说的赌约内容却极不寻常。
废掉灵海,修行者便等若废人,尤其是后面的补充条件,更是等若抽筋扒骨,狠辣到了极点,是在拿修行者最珍贵的两样事物在赌博。
许尘看着他说道:“这场赌约对你有利,因为你需要去除我这个心障,但你对我的修行来说,从来都不是障碍,不过你不用感激我,因为开始的时候,我想整死你又不想冒风险,现在我只是给自己提供一个整死你的机会。”
西晋皇子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迎着崖上风雪笑了起来。
雪崖之上,一场豪赌就此开始。
许尘看着西晋皇子微笑说道:“下次相遇时,希望你一切安好。”
然后他笑容渐敛,缓慢而坚定说道:“你若安好,那我就是傻逼。”
说完这句话,他带着端木容便从雪崖上跳了下去,向那片青翠的山谷跳了下去。片刻后,陡峭岩壁间,骤然生出一朵黑色的花,堕势骤减。
西晋皇子走到雪崖畔,看着岩壁下方,默然想着锦囊里那道明显是陆隐亲制的神符,心中生出一抹若有所失的感觉。
许尘境界不堪人品糟糕,但终归是天下行走,他虽是西陵神子也无法随意打杀,好在今日自己用尽心思终于用赌约将许尘逼至绝境,料来事后朝阳也无法多说什么。
想着终于能把心前那块柴木拔除,他情绪复定,顺着雪崖缓步走回,盘膝坐于那道柴木樊篱之后,静思于风雪之中,渐成雪人,只待破境那日。
陡峭的崖壁在眼前快速上升,那些崖缝间的野草被拖成一道绿线,然后迅速消失,微寒的风扑打着脸颊,端木容左手紧紧抓着许尘的腰带,眼眸里没有什么惊慌之色,更没有惊呼,因为她相信许尘这种人绝对不会自杀。
离地面还数丈距离时,一道极淡而纯净的符意从端木容指间释出,空气顿时变得仿佛粘稠了数分,二人下坠的速度再次降缓。
许尘知道端木容出手了,便停下了自己施符的准备,搂紧她的腰肢。
一声闷响,他双膝微屈,重重落在树林外的地面上,骨骼肌肉关节在落地的瞬间瞬紧瞬松,完美地卸掉了大部分冲击力,怀中的少女竟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许尘松开手臂,向她点头致意。
端木容摇摇头,平静离开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