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晓杰面露惶恐之色,心里却暗暗发笑。
“哎唷!怎么?为了指教我,你们自己倒争先恐后起来,实在不敢当呀!”说着,见那伙人均已出了屋子,便身子一侧,堵住了房门,使任何人都无法进去,“这样吧,你们自己先商量妥当,别像先前那样,让我过意不去。”曾晓杰这似松实紧的话,乃欲擒故纵之策。
这一激果然奏效,本来那伙无赖为想胡飞献媚,均有跃跃欲试的神情,只是自己的同伴为争先而互相厮斗,以致缓了他们的手脚。现见曾晓杰那付无知的模样,语言中似乎因害怕而含着故意拖延逃避的成份,更升起了他们抢头功的邪念,于是一蜂窝冲上,早忘了曾晓杰刚才因救人心切而显示出来的那极顶轻功。其实也难怪,曾晓杰迫不得已才显露的那“风云飘”轻身极攻,他们根本没见着。
胡飞见自己的同伴蜂拥而上,觉得胜券稳操,无须自己动手,准能把曾晓杰揍个稀烂,因此索性袖手旁观,狂妄不可一世。
石柱般的曾晓杰守住门口,望着那伙气势汹汹的无赖,暗暗叫喜:“来得好!”仍然用太极推手的“掤”、“捋”二字拒敌。
但听的一阵嘈杂的鬼哭狼嗥般的呼痛与叫骂。那班无赖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便跌的跌,撞的撞,仰的仰,俯的俯。东倒西斜,横七竖八。有几个竟被撞得脱臼断骨,肮脏的呼痛声不堪入耳。
此时胡飞才觉得有些不对,虽然他也未曾看清曾晓杰用的是什么路数。他两眼直盯盯地凝视着曾晓杰,像要把曾晓杰摄入肚内。忽尔,他眼神中显出一片迷茫、惊异,记忆帮助他寻找出一个人来。曾晓杰这时的神态,使胡飞觉得既熟悉、又模糊。因为那个人在他的印象中似乎早已不在人世了,那身单力薄、饥寒交迫,又是在朔九寒冬出走的人,怎么可能生存下来呢?
曾晓杰一反害怕的模样,抱臂当胸,冷漠的神情中带着倔强,满含愤怒的双眸,利剑般地直刺到胡飞的灵魂深处。
“胡飞,没想到吧,我不但没死,而且又和你见面了。”曾晓杰由丹田压出的沉闷语气,在胡飞的耳中犹如炸雷。
“你是……”
“曾晓杰!”曾晓杰冷言道:“总不至于有人会冒称吧?”
“你这臭小子!有啥了不起!”胡飞狂傲异常,仗着他顶着的头衔与野兽般的强悍体魄,岂肯就此罢休,而且他这些年来,还学过一些擒拿格斗、跤术、少林抓术等拳路,因此心想:你虽会武功,难道还想赢我?
“事到如今你还不想走?好吧,我今天就给你点教训,让你知道一下天高地厚!”
“你这小子,死到临头还这么狂妄,竟想在太岁头上动土,也不看看老子现在是个什么人物!”
“别说九年前的事情,就凭你现在这付穷凶极恶的丑态,我也要撩撩你的虎须、拔掉你的虎牙!请伸量吧。”曾晓杰厉声道。
胡飞这些年作威作福惯了,哪忍得下曾晓杰的冲撞。恶胆攸起,左脚前踏,上身左侧,出手就是阴鸷歹毒的“白蛇吐信”招数,一招两式,左爪由下向上斜抓曾晓杰耳门,紧跟着右脚上步,屈膝下蹲,右爪趁势撩向曾晓杰下阴,招式暴戾,完全是野兽行径。
曾晓杰却神情松弛,交叉在胸的双臂,有意无意地随手作弧分开,左手向下,右手朝上,不紧不慢,恰到好处,刚好破了胡飞的那一招。
其实曾晓杰正是根据太极拳诀中“人刚我柔”的深邃机理,使了一招“白鹤亮翅”,意到、气到、劲到,所谓“屈伸开合听自由”即是指此。
胡飞一招被破,劲势还未完全收敛,身不由己地转了几圈,两手依着本能,使出了平时惯练的自救擒拿招数“双龙抱柱”,右脚大跨步窜到曾晓杰左脚后,双手紧紧抱着曾晓杰左腿,俯着身子用头、肩顶曾晓杰的腹部。
曾晓杰两腿略屈,以“千斤坠”功把自己钉立在地。两手接着胡飞的头攻,用“云手”的原理,右手按住胡飞的头顶,左手则沿着胡飞的左面颊搂住他的右下颚骨,双手同时用劲作顺缠丝。胡飞的头颈立刻被扭得断裂了似的,痛得杀猪般地嚎叫起来,顿时手足无力,躺倒在地。
曾晓杰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中透露着轻蔑的寒气,乜目斜视着地上的胡飞,冷笑道:“怎样,这鸡颈有些不好受吧。”
胡飞推开准备上前搀扶他的同伴,挣扎着站起身来。他那被痛楚扭曲了的脸形,变得更为丑陋,令人作呕。他咬牙忍痛,转了一下自已的颈脖,残戾的眼光中已添了几分寒栗。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同伴们都垂手站在一旁,个个呆如木鸡,静观着他俩的争斗。暗想到,自已这次如果败阵,自已在武装部的威望势必一扫而光,再没有人会像以前那样对他俯首听命。平时支配别人惯了的他,怎么会甘心这样的命运!
因此,丧心病狂的野兽般的本能顷刻占了上风,他怒火喷发,不管能否战胜对方,仗着自己的蛮力,使尽浑身的招数,“饿虎掏心”、“毒蟒出洞”、“勇闯三关”、“力劈昆仑”、“寒鸦绕树”、“乌龙绞柱”……,拳击、爪拿、掌劈、腿缠、脚踢、头攻、俯冲……,一招招,杂乱无章,毫不连贯地朝曾晓杰使将出来,满地都是他的身影。曾晓杰那间本来就不甚坚固的茅屋,似乎被震得摇晃起来,屋顶与屋壁的稻草泥土纷纷落下。他的同伴见自己的上司这等气势凶猛,慌忙拉大圈子,深信他必能置曾晓杰于死地。
胡飞这近乎兽类的野性冲动,外人看来,甚是凶猛残忍,招招都扑向曾晓杰的要害处。但在曾晓杰眼中,净是些漏洞奇多、破绽百出、支离破碎、不堪一击的花拳绣腿。便暗中讥嘲,存心想戏弄他一番。精光扫视,见胡飞的那些下属,都围着周围观战,灵心一动,主意来了,就身轻如燕地钻入了胡飞的每一招、每一式的破绽中。
即刻,各种叫喊声交杂在一起——有惊恐的、有悲凉的……
曾晓杰依照太极秘诀“一片灵机写太和,全凭方寸变来多,有心运到无心处,秋水澄清出太阿”的机理,往来屈伸,如风吹杨柳,无机动荡,活泼地毫无滞机。以活如车轮的身法与紫燕穿帘似的敏捷,东引西粘、南牵北推,把胡飞的每一招式都因势利导地带向他的同伙……
疯了一般的胡飞,发出的招数岂会留有余地。因此,尽管曾晓杰没有加上自己的功力,可胡飞出击的份量,也够他那伙同伴受了。
故谓太极自然之妙用,至结果之时,始悟其理之精妙矣!
看着这伙废物倒成一片的丑态,曾晓杰一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除胡飞之外,他们都与我无怨无仇,毫不相干,只要给他们一点教训,就够了。脆弱的情感迫使他只想尽快地结束这凄凉的一幕。他挥了挥手,用冰冷的语气说道:“还不快走,莫非再想品尝一下这等滋味!”那帮无赖听曾晓杰这么一说,犹如得到赦免的圣旨,不顾伤痛,纷纷爬起,哄哄散散、晃晃摇摇地向山下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