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永恒。
便是连近在咫尺的身边那个粉衣女子绝美的面容,他也看不清一丝半分。
可是林逸之清楚的记得,他闭上眼睛之前的前一刻,那个一袭白衣的身影,清晰无比。
那身白衣缥缈飞扬,那个身影熟悉而又陌生。
是在哪里见过么?或许是自己真的已经糊涂了,这个白衣人就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陌生人。
脸颊一点冰凉,冰冰的,却有些暖意。
林逸之知道,那是陆汐月脸上流下的泪珠,滴在自己的脸上。
说好不哭的,怎么又哭了呢?真是个孩子!
他想冲她笑,然后替她拭去眼角那捧悲伤,可是,抬了几次手,那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纹丝不动。
再也无法支持了,闭上眼睛吧。
只是,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却突然感觉,陆汐月和他的手又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他的手伤痕累累,甚至因为紧握而有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疼痛。
然而,却依旧很紧很紧,很凉很凉。
那个粉衣女子,清叱一声,青玉箫悲鸣阵阵,载着她和他,直冲天际。
身后,妖兽嘶吼,只有一个形单影只的白衣人,手上那张金光浩荡的符咒,扔拼了命的死死的压在四瞳熊妖的眼睛上,半步不退。
下一刻,林逸之完全没有了意识,终于完全被黑暗包围……
传说中,这世间本是一片混沌,这混沌无光,黑暗便从那是就诞生了。其后四万八千余年,有盘古开天,清气上升,浊气下降。
于是这世间的黑暗中才生出了一丝光芒。
噩梦连连,无数的孽阴尸幻化的鬼脸,在他的梦境之中飞舞盘旋,幽冷的脸上带着没有一丝生机的狰狞,然后是震天彻底的咆哮。那庞然大物的血盆大口把自己的身体狠狠的吞进去,撕烂,咀嚼。血肉横飞。
再接下来,便又是黑暗,如陷入了无底深渊一般的黑暗,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寒冷,不只是身体,便是那心,也是冷的。
这种非人的折磨,让兀自昏迷的林逸之不断地发出没有任何规律的呻吟,凄惨而痛苦。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赶快被人一刀杀了了事,也不愿意这样苟延残喘,了无生趣的蜷缩着,面对着神魂中的恐惧。
“啊——”一声低低的闷哼,林逸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昏沉,眼前如水波一样的恍惚,他努力了好久,终于看清楚了,眼前时温柔的阳光,和好像隔了一辈子才看到的光明。
他贪婪的深吸了几口这俗世的空气,竟觉得这俗世的气息比离忧山还要鲜美。
他想试着活动下自己的身体,忽然发觉这根本就是妄想,因为就是动动指头的力量,都有一种撕裂的疼痛。
他闷哼一声,再次老老实实的躺着,眼睛在漫长的恍惚之后,终于看清了周遭的事物。
这应该是一家客栈,有床,床上的铺盖软软乎乎,很舒服。这屋子很大,墙角处竟还有两根红漆柱子,反射着阳光,熠熠发亮。
抬头,是上好的楠木屋顶,便是屋顶上也刻着栩栩如生的图画,整个屋子古色古香,颇有雅趣。
只是林逸之实在没有心思观看这些东西,他只关心的是,他如今身处何地,还有小师妹又在哪里?
“你醒了!”有人说话,却很陌生,不是小师妹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子话音,只是这男子的话音清亮动听,浑厚的声音中充满了浓浓的关切。
身影一闪,一个白衣青年出现在林逸之的眼前。林逸之平躺着,而这个人就那样以上示下的看着他,那双剑目中写满了关切。
却是他!林逸之依稀的记得,在四瞳熊妖几乎要把师妹吞了去的时候,一个白衣人突然出现,拿了一张不知道是哪里的金色符咒,狠狠的按在了熊妖的眼睛上。
而眼前的男子,便是那人。
林逸之看着他半晌不语。
剑眉星目,那脸上也是一派俊逸之色,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有关心、有温暖,林逸之一眼看去竟觉的那心也仿佛踏实了许多。
“是你啊……”林逸之使足了力气才说出这句话来。
那白衣青年儒雅一笑道:“是我了,你一直昏迷不醒,我担心你的伤势,便随后赶来了。”
林逸之忽似想起什么了,低低的快速道:“那……那……”由于太着急,气息跟不上,话没说出口,已经剧烈的咳了起来。
那白衣青年眉头微皱,忙探手过去,将手指按在林逸之的脉搏之上,好久才道:“脉息紊乱,你却是不能太急的,急火攻心总归不好,你放心罢,那四瞳熊妖被我伤了眼睛,跑掉了,安心调养就是。”
林逸之这才平复下来,朝着屋中看了看,却见没有了小师妹的踪迹,又低低问道:“我昏了多久了?我小师妹呢?”
那白衣少年呵呵一笑,林逸之只觉得如沐春风,便是外面的阳光在他这一笑之中,那温暖也逊色了几分。
这白衣青年道:“她没事,只是失了些真气,如今已全好了,她怕你醒来饿着,便出去给你买些东西吃了。这里是离阳城最大的一家客栈听水轩,你已昏迷了整整一天了,现在太阳就快下山了。”
林逸之这才注意到,窗外面的光线虽然还较为充足,但是已经带着浓重的昏黄,窗外正是正西方向,露出的那西方的天际,正是一抹残阳,满天晚霞。
林逸之又点了点头,却是太困了,便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的又要睡去。
那白衣青年起身倒了一碗茶来,递到他近前道:“你试着看能不能直起身子,把这碗热茶喝了,或许会舒服点。”
林逸之这才感觉自己口干舌燥,浑身的寒冷之意还没有褪去,便睁开了眼睛,使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强撑着身子到一半的时候,重重的又倒了下去。
最后,那白衣男子只得用右手将他的半身托起,另一只手把那碗茶递了过去,他费得劲一点不比林逸之小,一手托着林逸之的身体,而林逸之因为不敢用一丝力气,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力气可用,整个人的重量完全压在这白衣男子右臂之上,白衣男子左手还端着茶碗把水一点一点的往林逸之的嘴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