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上船才知道那一匕首给白诺的伤害有多大。他如今面若金纸,看起来奄奄一息,白夫人一看到便扑了上去,纵然原先端庄无比,这会子也顾不得了,呼天抢地起来。
江九帆下手的时候并未留情。
那把匕首正好插在了白诺的后心之处,只是位置偏了那么一些,是算计好了让白诺丧失行动力却不伤害性命的地方,当然,不伤害性命,不代表着不受伤。
江承平先给他喂了一颗丹药,然后又拿了颗丹药捏碎,洒在了白诺后背的创口上,江九帆见了,连忙上前扯了白诺的里衣,给他包扎起来,等着一切弄好,江承平将随手拿出了一条暗色带着金光的绳索来,父子俩早有默契,江九帆也不思索,直接拿来将白诺捆了起来。
白夫人原本在一旁跪着哭,手绢都已经湿透了,因着他们处理白诺的伤势,并不敢上前打扰,可瞧见江九帆这个动作,她几乎立刻蹦了起来。她身上修为被封,整个人却当做了武器,直接撞了过来,砸在江九帆的身上,扯着他的袖子道,“你要干什么。你弟弟已经受了伤,你绑他干什么?”
她是养江九帆长大的姨妈,虽然不如亲妈,可也是亲人。江九帆被她扯得整个人都快变了形了,却是没抽开袖子,只是安抚道,“他如今却是烛龙的人,修为又高,这不是防备他,而是防备烛龙暗算我们。姨妈,他没事,你放心好了。”
“放心?!”白夫人的嗓音一下子撩高了,她平日里那么端庄贤惠的人,那么疼爱江九帆的人,如今却是对着他赤目,那目光却是恨不得要吃了他,“你一匕首便插在他后心上,一点活头都不给他留,你让我如何放心。阿帆,我养你长大,你却如此不念顾亲情,我真是看错你了,早知道……早知道……”
她的话没说出来,目光里却是满是懊悔的看着江九帆。那意思怎会不明了?韩宇瞧着心就疼,亲爹亲娘这时候便显出来了,往日再好,不过是面上的东西,一旦两个人有了纷争,亲疏远近已然不同。
江九帆为了白夫人第一次跟韩宇意见相悖,那样都不曾松口。可白夫人不过看到白诺受伤,已然开始后悔当日养了江九帆。可白夫人在养江九帆的前提是,她们母子俩是被江承平从白家救出来的,她所有的东西都是江家给的。他儿子不岔却是因为江家收回了自己的东西,然后便恨不得屠戮了飞星盟来满足私欲,白诺做的事儿有何面目让人善待他?
她眼中的那种后悔,是最伤人的□□。
韩宇可以不动的,让江九帆去感受一下,省的日后还要为别人跟自己有分歧。可他舍不得。这个男人那么强大,一直挡在他身前,帮他处理所有的事情,他舍不得这样如山一般的人,伤心。
韩宇直接走了过去,扯过了江九帆,挡在了他面前。他冷冷的看着白夫人——江家与她有亲,可韩宇没有。韩宇质问她,“你的姐姐方柔一辈子爱着这两个男人,甚至连性命也可以付出?他们因为你姐姐而善待你们母子,难不成这就是你们母子的回报吗?你问江九帆对得起你的养育,那你对得起你姐姐,对得起江家吗?”
白夫人如何不知道,她只是情难自禁罢了。韩宇说了后,她呆呆地愣了愣,目光从韩宇的面上扫到了江九帆的脸上,然后又看向了江承平,最终叹了一声,转头去守着白诺了。韩宇都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却听她低声哭道,“这些道理我何尝不懂,这些年姐夫的恩情我怎会记不得,只是,打在儿身痛在娘心,阿帆,对不住了。”
这便是亲娘。也就只有亲娘能够这么不计对错的去爱着自己的孩子。韩宇叹了口气,不由想到了温明月,他推着江九帆去另一边,不想让他看到这模样,然后便对白夫人道,“您看见自己儿子受伤会如此伤心,怎不想想那肖城的百具尸体背后有多少人伤心?若是觉得太遥远了,你怎地不看看我,你儿子数次要弄死我,我娘从遥远的无尽海找来,她是如何伤心?你的伤心太自私了。”
他说完,便去了江九帆那边。路过江承平的时候,他奇怪的看了一眼,却发现江承平并没有对白夫人的行为作出斥责,也没有安慰江九帆的样子,总觉得这跟他平日里那副慈父的形象不符。却没想到,江承平那足足有九层褶子的眼皮竟是在他经过时猛然撩开,然后他耳边就听到了句,“让他自己去受。”
韩宇就仿佛明白了江承平的方法。他与韩三乌完全不同。韩三乌是护着他,将他当眼珠子看,然后替他扫清一切障碍,由着他的心思过日子——这与他资质差,八成活不了多久有关。可江承平却是完全放开的,飞星盟很早前就由着江九帆打理了,看样子不止如此,当日白诺那么喜欢江九帆,他也不曾出言阻止,他由着江九帆自己去处理。
因为终究不能陪他走到最后吗?韩宇想。
石船飞快的回了万象城。那时候外面还是一片嘈杂,那些修士们在一刻不停的攻城,石船出现的时候引起了他们一片杂乱,不少人开始试图攻击石船,但江承平怎会惧怕这些,石船波澜不惊的从法阵处进入,韩宇站在船头,只能看见他们一张张已经因要活下去而变形的脸。
还好,江九帆看样子不是那么计较的人,他好像并没有对白夫人的话产生任何负面影响,只是淡淡的站在那里,可直到夜里,到了他们都开始打坐修炼的时候,江九帆突然冲着韩宇说,“今晚睡觉好不好?”韩宇一时间有些愣了,大大的眼睛吃惊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