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年龄大些不得不抛头露面的尚还有些姿色的女子站在门口揽客,然而真正的老油头是不会看上这样的货色的。
春怡院是八大胡同里最大的风月场,楼内深处,远离歌舞笙箫,却仍是一片暧昧的颜色。
赛西施是春怡院的当家花魁,依偎在一个高大男子的怀里娇笑着将一粒剥了皮的葡萄送入男子的口中。
男子捏了一把赛西施饱满的胸部:“尚兄,咱们也已许久未见,若不是你进京,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呢,今日一定不醉不归。”
男子对面坐着的就是尚之隆,他身边也做了一个明眸皓齿,装扮艳丽的女子给他倒酒。
“吴兄,这当口你还有心思吃花酒,真真是……”尚之隆叹了一口气。
进京的这几日,康熙的人盯他盯的紧,他也是好容易才找了个机会与吴应熊,这位平西王的大公子说说话。
“今朝有酒今朝醉,尚兄太看不开了。自从爷当了额驸,被拘在京城,这太子太保也不过是个头衔,身上半个官职也没有,不喝花酒又能干嘛。”
吴应熊脸上笑嘻嘻的,心里却同吃了黄连一般的苦涩。
他与建宁长公主虽然是夫妻,公主有自己的府邸,平日夫妻见个面还要召见,碍着面子也不能召见几次,夫妻之间谈不上有感情。
自他进了京城,虽然被授三等子爵,又是太子太保,这这也不过是个虚衔,半点实权也无,小皇帝防着他跟防贼似的,他吴应熊不要谈什么一展抱负了,他就是个质子!
尚之隆知道这位朋友的苦楚:“前几天万岁爷召我进宫,也说要给我那小弟做媒,有意说和礼亲王家的云格格和我小弟。”
吴应熊哈哈一笑:“万岁爷对你们家可是够意思了,云格格虽然刁蛮,可只是和硕格格而非和硕公主,成婚后不必守在京城,她是要跟着你们去江南的。这拉拢示好你可心动了?”
“吴兄……”尚之隆抚着额头,连连苦笑:“莫要打趣我,我们本是一样的处境。”
吴应熊沉默了一会儿,朝赛西施使了个眼色,她很是聪慧的和另一位女子,叫着屋子里吹拉弹唱的乐班出去了。
“现在有话便说吧,至少这里还没有小皇帝的眼线。”
尚之隆深吸一口气:“吴兄,我坦白说了吧,这次进宫我算是看清楚了,万岁爷极力想拉拢我们尚家,对付平西王府。我们几个汉族异性王本是同气连枝,这挑拨我们内斗……”
吴应熊没有了方才色迷迷的神情,正色道:“尚兄聪明,难道看不出来?小皇帝这是想一举铲除我们三家异姓王。尚家若是和我阿玛还有耿世叔家打起来,若是我们侥幸赢了也是元气大伤,届时小皇帝就可集结兵力围困我阿玛。若是尚兄赢了,只剩你们一家,岂不是成了要被烹死的走狗?”
话音刚落,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随即,尚之隆面带忧色:“我阿玛也与平西王爷通信不断,知道我们三家之中只吴世叔最被挤兑得厉害。我阿玛却是有些犹豫。”
吴三桂忽然压低声音,神色极为神秘:“尚兄,小弟跟你说,现在内阁已经拟定了撤藩削王的诏书,不日就将下发,咱们三家谁也跑不了?”
尚之隆震惊抬起头,一下子站起身:“吴兄说的可是真的?”
“你小声点!”
吴应熊一下子紧张起来,推开窗户看了看,确定没人才低声说:“我与索额图大人的从弟极为交好,这是他从他那兄长得到的确切消息。”
索额图是当今皇后的兄长,皇上的左膀右臂,如果是他说的,那一定就是确切消息无疑!
尚之隆攥紧拳头,在屋中踱了几步,一咬牙:“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当初我们阿玛为他们满人的江山戎马一生,没想到却要落得如此下场吗?”
吴应熊嘿嘿笑了几声:“尚兄没听说过先下手为强吗?我们本是汉人,若不是当初我阿玛领着清兵入关,还轮得到那位做皇帝?”
他手指了指紫禁城的方向。
尚之隆咬紧牙关:“吴兄所说我倒是赞同,只是我阿玛愚忠的很,怕是……”
拍拍他的肩膀,吴应熊感慨:“尚兄不用被拘在京城,前途光明,想做什么不行,就看你愿不愿意。不过小弟我只能一辈子呆在这了。”
“吴兄……”
吴应熊摆摆手:“若真有那么一天,小弟一介质子怕是这条命也要交代在这。”拿起桌上的酒,到了两杯。
“小弟言尽如此,如何去做端看尚兄。来来来,今晚陪小弟喝几杯。”
一场酒席毕,吴应熊醉醺醺的被赛西施扶着进了她的房间,还未关上门就传来暧昧的声响。
尚之隆满腹心思,却没喝醉。
难道他们尚家也真要老老实实的交出兵权,撤了王号,做被藏起来的良弓不成?
一直回了康熙赏赐的府邸,仍旧满脸愁绪。
迎面印入眼帘的却是他弟弟尚之进:“你怎么回来了?万岁爷不是留你在宫里住些时日吗?”
“我跟万岁爷告了假,这几天那位姑娘一直都没出现,宫里也没意思的紧,昨日见了老祖宗,老祖宗还说要尚一位和硕公主给我。”
“和硕公主?不是和硕格格?”尚之隆眉头一跳。
傻弟弟并不知道哥哥的心中已然激起滔天巨浪:“哥,不管是什么和硕公主还是和硕格格我都不想要。我喜欢那天见到的那位姑娘。我都打听过了,她是乾清宫的女官,叫他他拉·宁舒。哥我,我要娶她,我喜欢她。”
尚之隆不耐烦的摆摆手:“你别叽叽喳喳的,都十五了,还跟小孩字一样。你跟我进来。”
他神情严肃,尚之进却是一头雾水,跟着他进了书房。
“怎么了?大哥。”
尚之隆神色凝重,他这个弟弟是家里最小的,阿玛老来得子,一家子都宠着爱着,要什么没有不给的,也给娇惯的不知人间疾苦,更不要说朝堂上这些险恶的斗争了。
这回来京城也是他非要跟着来看看,拗不过他。
若是真的被小皇帝扣在京城里成了质子,在老父那里就说不过去。
“你给我听好了,这几日在宫里谨言慎行,若是万岁爷和老祖宗说要你尚和硕格格你便应承,若是和硕公主,你就……就说有隐疾,绝不可委屈公主下嫁,知道了吗!”
“隐疾?哥,我通房侍妾好几个,有什么隐疾啊。”
“我要你这么说你就这么说!”
尚之进被这喊叫吓了一跳:“大哥……”
他好似发现自己失态了,呼出一口气,颓然坐下:“你听大哥的,你想要的那个女人哥总会想法子给你弄来,不过一个宫女罢了,现在万岁爷正用得上咱们家,若是张口,万岁爷一定会给这个面子。记住了,你想要的,我答应了,只是你绝不能尚公主留在京城,知道不知道?”
尚之进傻愣愣的:“我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