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年的收尾,十二月总是异常忙碌。而月末两个节日连在一起,正是促销的大好时机。
大堆子公司的活动策划被递上来,沈流彦一一看过签字。最后一个文件被阖上后,他将钢笔放在一边,手指在颈侧按了按。
似乎是因为维持同一个动作太久,连肌肉都有些僵硬酸痛。
已经是深夜。
在站起来,从衣架上拿起大衣和围巾时,沈流彦的视线正好扫过远方容氏办公楼。顶层仍亮着灯,下面的楼层内也有部分灯火通明。
他的动作顿了顿,复转过身,对着林青笑道:“一起走吧,也不用分开等电梯了。”
林青自然答应。
这也是一年之中各样聚会最多的时候,只是工作实在太多且杂,挑选之下沈流彦只去了其中数场。先前还婉拒了帝都大学江城校友会发来的邀请,连带的林青也没有去。
两人迈入总裁专用电梯,数十秒的降落过程中,仅来得及说几句话,就又在停车场分开。
已经入冬,空气中原本湿润的水汽到这个季节都化作寒意,黏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车子发动,沈流彦整了整围巾,动作到一半突然想起,这条正是先前那日给容越的。
家里的衣柜被每季度新款塞的满满当当,各样配饰也占了专门的地方。但在早上打开衣柜时,他似乎是下意识的就拿了这一条。
想到这里时,沈流彦的眉尖微微拢起。
说来他们也有数日没有联系,毕竟主攻同样行业,连忙碌的时间也凑到一块儿,便自然而然的不再日日往来。
最近的晚餐大多都是林青订的,几家餐厅都在公司附近,也有他和容越一起去过的地方。
往往连菜色都十分熟悉。
夜深人静,街边的店铺橱窗内已经贴了圣诞老人的贴纸,藤圈花环下方有彩色的喷雪字样。
哪怕离圣诞还有数日,城市已沉浸在浓浓的节日气氛中。
沈流彦难得在车上放出音乐。恰好,今天开的车里放着容越给的那张自刻盘。他摁掉第一首《致伊莉》,后面的曲子同样流畅动听。
暖气开着,封闭的空间内的温度很快高了起来。只是身上还穿着大衣,沈流彦觉得闷热,便将车窗打开一丝缝隙。
冰凉的夜风吹进车内,带走了不应在冬日出现的热度。
到了二十五日,一切总算稍告一段落。元旦活动的策划大多是与圣诞叠加在一起,接下来直到春节之前,如果没有什么大的项目,就都不用像之前那样夜夜加班。
不出所料,容越也在这一天打来电话,询问是否有空一聚。
往年的这一天,沈流彦都是在离开公司后便回到住处。他的祖父母不信基督,也对这个时间的繁忙程度很是清楚。从十二月到一月,如果没有多余的闲暇,沈流彦往往只在元旦那天陪伴老人。
“今年算破例?”容越笑问。
沈流彦并不回答,只道:“还在读书的那几年,倒都是最近这个时间回来的。”
晚饭吃完,容越难得来了兴致,并不着急回家,提议在街上随意走走。
沈流彦并无所谓,也就答应下来。
街上人流涌动,四处都有溅落在地上的喷雪,耳边一片欢笑声。
这样的气氛里,两个身着大衣一起前行的男人虽显得有些不合群,但也并无太多人注意。
沈流彦不担心自己被认出,见容越衣口敞开,干脆再次将围巾递过。容越笑着系上了,将颈前的布料拉起一些,遮住半张脸。
这下子,就彻底放松下来。
“没记错的话,”带了点笑意的嗓音,“流彦,这条我之前也戴过?”
“嗯,是挺巧。”沈流彦面不改色。
容越的眼里多了几分深意,脚步放缓,落后沈流彦半步,望着对方洁白的耳垂。
不像说谎。他有些遗憾的得出结论,接着在对方偏头看过时重新走上前去,再次并排。
一如从前的无数天那样,两人都没有说及工作上的事情。容越只感叹忙起来就是这样,十天半月都见不了一面,言语间颇有些惋惜的意味。沈流彦听出他言下之意,不由弯起唇:“那你还要在街上走?”
“不一样。”容越两只手都松松的插在口袋里,姿态悠闲恣意,在短暂的停顿后继续道:“上次这样走,还是大学的时候。”
沈流彦摇了摇头,道:“大学里也没有这样过。”
大学生活里,沈流彦印象最深的就是自习室,还有图书馆角落里安静摆放的十四行诗。
他记得自习室中通宵的灯光,却无法回想节日间同学的喧闹。
“那个时候,”沈流彦看着前方,“我基本就是在上课,教室宿舍自习室这样。学校还出了制度,年级前几名就能随意选择别的系的课程,不用额外收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同学里好多人都高兴的不行,选的课就千奇百怪,连辛达语都有。我还好些,额外课程也只上了经济相关的东西。放假的时间在沈氏实习,爷爷还给了我一笔钱,试着做了些投资……大概就是这样。”
温柔的男中音夹杂着怀念,听在容越耳中,实在太过动听。
不知不觉,他已经是在静静看着沈流彦的侧脸。等到对方的话告一段落,才终于开口:“我的话,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