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头老板姓马,年轻时是小马,年纪大了就成了老马。
虽说和陈琛沾亲带故,论辈分也该好好喊一声大伯,不过为了避嫌,陈琛一直跟着大家伙喊他老马。
老马这辈子不贪女色,唯一爱好就是赌两把,平日里忙着跑各个牌局,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赌输了、缺钱用了才到店里来取现。
陈琛刚一进店就看到老马站在柜台前开了收银柜取钱,红钞票一沓沓取出来摆整齐了,往拇指上涂点唾沫混匀了,一张张熟练地点。
见到陈琛走过来,老马连忙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往一边凳子上坐下,“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等将钱点过两遍,立马折起来塞进裤子口袋,两只大圆眼睛往店里一扫,看见几个游手好闲窃窃私语的,不咸不淡地问:“都不想混了是吧,成天看到你们几个臭小子偷懒!”
几个人嘿嘿直笑,说:“怎么能叫偷懒呢,今天是为琛哥高兴,我们几个凑一起商量该给多少份子钱呢。”
老马对这话题感兴趣,一扬眉毛:“什么份子钱?”
“琛哥有老婆了!”大家兴奋异常:“刚刚我们都看见了,漂亮着呢,身材又好,关键是对琛哥特别死心塌地。”
老马疑惑地说:“对陈琛是不是死心塌地你们都知道?大晚上的,你们趴他们床底下听到的?”
“这还用听啊。”有人问:“琛哥,你老婆不是本地人吧!”
陈琛在一边微眯起眼睛,对这话题实在是不太感冒,直到有人不死心再三向他求证,他方才点了点头。
“我说吧!琛哥这次回来肯定是和嫂子吵了架,嫂子呢怕他没消气就特地过来寻他,都在乎到这种田地了,还不能说死心塌地?”
老马慢悠悠点头:“这么说来是有点意思。”说着看向陈琛,问:“陈琛啊,你这什么时候结的婚,怎么我都不晓得啊。”
旁边一溜人竖起耳朵,满脸的雀跃。陈琛有些尴尬,淡淡看了一眼那伙人,说:“晚上还要去九龙那边,你们赶紧去后厨帮忙准备,晚上都不打算准时下班了?”
陈琛不比老马好打发,说起话来永远不留余地,他都发话赶人了,大家只好一个个悻悻离开。
等人走得差不多,陈琛方才坦白说:“还没结呢。”
老马坐到他身前,表示理解:“现在小年轻都是这样,刚认识几天都能喊老公老婆,要放我们那会儿肯定要约你出来谈作风问题了。不过陈琛你一向稳重,说话做事都是滴水不漏,这就是认定了那女的了吧?”
陈琛想也没想,点了点头。
“那她呢?”老马追问:“她对你怎么样啊?”
陈琛神色倏忽一暗,不太自信:“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还能有谁知道。”老马嘿嘿直笑:“女人嘛,都是这样,成天扭扭捏捏的,你要想她说句实话,简直比登天还难。不如就什么话都不问,硬着上了,弄得她舒服了,以后想甩都甩不掉。”
话说得粗鄙,细想想但也有几分道理,只是陈琛仍旧摇头:“她不一样。”
但至于是哪不一样,陈琛却不想多说。
打不开话题,闷罐子又从不爱和人掏心窝子,老马便将这话题即刻刹住了,回到找陈琛来的问题上来,因问:“这店你还想不想盘了?”
陈琛双手交错着搁在台面,没有立刻回答。
老马说:“这店我急着出手,你要是想要,我就再给你便宜个零头,但是一定要快,不然我就去找其他人了。”
陈琛敛了敛眉,问:“你这么急?”
“急,一早就不想干了,都是死撑着才熬到现在。咱们好歹也算是亲戚,我这才第一个想着要把店给你,不然早就转给别人了。”老马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问:“陈琛,不如你今天就给我交个底,你到底想不想盘我这个店。”
陈琛咬着牙,思索再三,说:“想,但是……”
老马补充:“钱不够?”
陈琛摇头:“钱我有,这压根不是钱的事。”
老马听得眼发直,半边身子趴到桌上,虚握着拳头敲了两敲桌面:“不是钱的话你还犹豫什么,现在火车头生意这么旺,你又能干肯吃苦,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陈琛没吱声。
老马看了看陈琛,再想到刚刚提到的那女人,大概有些懂了,说:“你是因为她吧。”
陈琛连忙否认:“不是,和她没关系。”
下意识的慌乱却被老狐狸看得一清二楚,老马笑着问:“陈琛,你说这世上到底是女人重要,还是男人的事业重要?”
若是一道单项选择,这样的一个问题未免有点强人所难。
陈琛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老马就替他解答,说:“女人啊,谈恋爱的时候怎么都好,真要到结婚的时候立马就变得现实了。我知道你想和她在一起,呆在一个城市,可爱情这东西绝不是你成天守着看着就能维护的。男人先有了事业,添了一份资本,你去找她的时候也有底气,不然从头到尾就只是个穷小子,人家姑娘倒是想跟着你呢,可你舍得娶人家回来吃苦?”
老马的话,陈琛都懂,其实心里隐隐约约也早就有了答案。
装作无动于衷,装作不知所措,往往是等着有人主动地给出标准答案。
然后,毫无意外的,他等着被人最后一击。
陈琛说:“我再想想吧。”
老马叹气:“行啊,我也不多催你,你大了,又有主见,许多事不用我教你都知道怎么做。但是一定要快,我等不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