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琛的家里进了一拨新的客人。
床位一张不剩地租赁出去,能挣上钱,陈母成日里进进出出,尽管时常累得要陈琛帮忙锤背,不过忙得高兴,脸上渐渐添了笑,连精神都好起来。
吉云好几次撞见她劝陈琛留下来帮忙,陈琛都是低着头默然不语,不说要走这类会刺激她的话,但也绝对不是赞同留下来的意思。
陈母终于在一次忍不住问:“是怕村里的闲言碎语吧?你由着他们说呗,在家闲得长毛的老婆子,不说你,也有张三李四的一车闲话要说。这黑锅你都背了那么些年了,以前不说受不了,现在怎么就敏感起来了。”
陈琛忙着刷灶台,手上的丝瓜络停了一下,又动起来,说:“不是因为那个。”
“那是因为什么?”陈母气鼓鼓地坐到小板凳上:“城里是比咱们这好,但除了有几条街,买个东西方便点,你细想想,有哪点能比得上咱们这儿。最近几年这旅游是越来越好了,咱们再把几间屋子收拾出来,你算算一年能挣多少,比你在外头风里来雨里去的强。”
陈琛又没吱声,拿沉默做挡箭牌,只是专心将灶台外头擦得雪亮,把丝瓜络往水里一淘就准备出去。
陈母在后头叹气:“还是为了那个吉云吧,村里容不下她,所以你就尽想着出去。我一早帮你想过了,她要是同意留下来,你们俩完全可以去邻村买栋房子住下来。我看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你这时候问她说不定能成,实在不行,妈再帮你去说说。”
陈琛这才猛然停了步子,转身揽住作势就要出去的陈母,说:“我们的事你别再管了,我是肯定不留在村里的,不是为她,也不是为的村里的闲话。至于她走不走,也是她的自由。”
陈母叹气:“那你们今后分隔两地,也成不了啊。”
陈琛眸光发冷,还是说:“你别管了。”
出了门,吉云正在院子里晾刚洗好的衣服,紧贴树的这一头,晾衣服的绳子收得有些靠上,她抓着晾衣架的一角,手努力一伸,裙裾滑上臀沿,几乎能看到内裤边沿。
陈琛过去将衣架接过来,很轻松地挂上绳子。后头吉云整理裙子,特别客气地说了一句:“谢谢。”
陈琛即刻低头打量她,看得她都不自在,说:“你看什么呢?”
陈琛这才收了视线,将盆里的另一件衣服挤干了,晾到绳子上。
“待会儿带你去山上吧。”陈琛忽然说。
吉云说:“去干嘛?”
陈琛:“我去弄点菜。”
吉云将衣服抻平了,说:“不去,被人看见有闲话。”
半晌没听到陈琛回话,她往衣服后头一探头,看到男人皱着眉,一张脸黑得像是锅底,嗔责道:“又有谁惹你了。”
陈琛不爱听她刚刚说的每个字,但又挺无奈,说:“我把林玉喊上。”
这岂不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吉云倒还真怕了陈琛的变脸速度,只能由着他瞎胡闹,甚至信誓旦旦地保证:“那我待会就去换衣服。”
陈琛说:“不用,你换双鞋就行。”
吉云连连答应,歪着头,拿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刻意地转回洗衣盆里,似笑非笑道:“剩下的你还帮不帮了?”
陈琛视线随着她的而动。
洗衣盆里还有套水蓝色的内衣裤,浸在浅浅的一层清水里,一抹蓝色几要晕染铺叠,影影绰绰地陷在深邃的瞳仁里。
喉咙口有种干渴难熬的感觉。
没有回复,陈琛头也不回地走了。
吉云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盯着他背影。
“陈琛!”她忽然喊,忍不住笑出声来。
男人像是一瞬间就领悟到她的揶揄,捂上开始发红的耳朵,钻进房子。
***
陈琛说要带吉云上山。
在交通工具的选择上,吉云做过预判,不是旅游,总是要下到田地里去,所以陈琛一定不会开他的小破面包车。
那么剩下的选项便是屈指可数,心里讶异着他该不会是要推出个板车吧,头上盖块白毛巾,肩上拉着两带子,走一步喘两喘。
她是该坐上头呢,还是该坐上头,最好能教这男人累得气喘吁吁,那场景想想就觉得逗。
谁知道陈琛居然绕去后院,不多会儿骑出了个电动三轮车出来。
林玉往车上一坐,和陈琛的位置背靠背,又冲吉云招手:“姐,你坐上来,咱们俩挤一挤。”
吉云:“……”还真是社会主义新农村。
林玉休整过一昼夜,终于缓了过来,见到吉云的时候,也没触景伤怀,又记起那个叫乐乐的孩子。
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什么前尘旧梦都已经舍弃。
和她聊起自己癫痫发作的时候,也是很高兴地说:“姐,阿姨都和我说了,昨天我发病,多亏有你在旁边帮忙。”
吉云闲闲打量她,心想她这样傻乎乎的倒也好,没什么负担,做人至少轻松一点。
她将林玉头发上的一条草杆摘去了,笑着说:“没有什么,那是应该的,总之你以后要记得吃药,把频率控制住,没什么大问题的。”
林玉连连点头:“知道了,姐,我都有好好吃药的,就是昨天……昨天不知道怎么了。”
林玉神色一暗,吉云就有点担心,幸好陈琛正把竹篮和镰刀扔到车上。
她连忙一拍林玉手,说:“你把东西拿着啊,小心待会儿掉路上。”
林玉这才被转移了注意力,果然死死抓上竹篮,说:“这样就不会掉啦。”
陈琛已经坐上车子,头扭到后头看了看两个人,将吉云的手搁在栏杆上,说:“抓牢了,山上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