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鸿良一水的补品往从曹姨娘房里送,冯氏也是,这几个月皆是如此,大夫开了养胎的方子,曹姨娘每天都喝,食补药补,太阳好了去花园走走,下人们常看见曹姨娘出来溜达。
曹姨娘浅眠,夜间常被惊醒,安神汤也不敢用,怕对胎儿不好,冯氏往曹姨娘房里放了天竺兰,天竺兰花镇静安神,许是花香真能助眠,曹姨娘的精神稍稍好了一些。
湘琪养在冯氏这里,曹姨娘怀着胎儿,也想女儿,每日来给冯氏请安时,近处看看湘琪,湘琪伸着胳膊让她抱,曹姨娘往后退退,生怕女儿撞到自己,肚子里这个更金贵些,曹姨娘肚皮子尖尖,院子里一个好几个婆子都说,曹姨娘这怀象一定是个哥儿,俗话说圆肚皮女儿,尖肚皮男,加上曹姨娘喜欢酸食,酸儿辣女,定是差不了。
这几个婆子自己都生了四五个,男女都有,经验丰富,眼尖的看一眼曹姨娘便知道情况,曹姨娘分外看中这一胎,她倒是没想独宠,在后宅过活,什么也没有一个儿子实在,有了儿子她和琪姐也有了依靠,万姨娘当初再受宠,现在还不是说关就关?
可万姨娘生了一子一女,现在好歹还有个二少爷呢,曹姨娘想着,就算老爷再绝情,等过几年事情淡了,冲着二少爷的脸面,也会把万姨娘放出来,儿子就是一个女人最大的依仗。
她家老爷花心薄情,她花一般的年纪嫁进来,开始也是被捧在手心里呢,老爷写诗作词,也有一段甜蜜时光,但这后院这么多女人,没一个能走进老爷的心里,曹姨娘被抬进苏府,本以为会受太太磋磨,可冯氏是个大量的,她是冯氏的人,日子也风光,跟着太太,比巴结老爷还要强。
怀上这胎,曹姨娘还怕碍了冯氏的眼,冯氏没生下一子半女,后院的女人倒是一个又一个生,哪个女人能不嫉妒,还是湘琪的奶娘开导曹姨娘:“太太的位置稳固着呢,姨娘就是姨娘,就算姨娘生下七八个孩子,也挨不着太太什么,女儿赔点嫁妆许人,儿子分点家财出去单过,还能越过太太不成?太太越贤良,老爷越爱重。”
奶娘说的在理,冯氏心好,她怀湘琪、韩姨娘怀重宇时,冯氏也没出手做什么,待韩姨娘生下三少爷,冯氏还夸韩姨娘有功劳,为老爷绵延子嗣,虽是客套话,但也没见有恨意。
曹姨娘情绪不佳,时常暴躁,她平日可不是这个性子,院子里的丫鬟连骂都很少骂,怀孕后性情变了大半,后孕后期摔花瓶、拧丫鬟,有婆子悄悄告诉冯氏,冯氏放下手里的绣线,说道:“她现在怀着身子,我若出言斥责也怕影响她,左不过几个月,等生下孩子就好了。”
冯氏不想管,曹姨娘身边的丫鬟苦不堪言,倒个茶都哆哆嗦嗦的,曹姨娘人其实清醒,只是脾气忍不住,总想找个人来撒气,冬日里冷,她屋子里烧的都是上等的银炭,一篓子一篓子的摆在墙根下。
屋子里烧的暖和,傲雪寒梅在院子里伫立着,韩姨娘让人摘几朵带雪的梅花搁在屋子里,怀里暖个汤婆子,汤婆子的罩手是拿蜀锦做的。
苏鸿良送来三匹子蜀锦,说等来年曹姨娘生产后做衣裳穿,曹姨娘现下腰身粗壮,她肚子大,每季的衣衫腰身处都放出好多。
曹姨娘让人把那匹红地四合如意纹天华锦拿来,裁了一大块布料,让丫鬟做了汤婆子罩手,蜀锦昂贵,再富贵的人家也少这么用,曹姨娘这样看着舒心,仿佛就像是蜀锦穿在身上一般。
曹姨娘说卧室里的拔步床太硬,晚上睡觉不舒服,库房里还有几张床,开了库房门让曹姨娘自己选,曹姨娘一个没看上,苏鸿良知道后,从外面给曹姨娘买了一张架子床,床比之前的要高上一半,躺在上面极其敞亮开阔,床的围栏拼插着方形的纹样,门围子雕花精致,最巧妙的是棂子板拼成了四合如意的图案,寓意吉祥,床下有个大抽屉,可以放一些常用的物件。一问才知道,这床是小叶紫檀的,十分难得。
其他几个姨娘知道后撇撇嘴:“老爷还真是宠爱那个。”
韩姨娘打趣芳姨娘:“芳姨娘也进府多年,赶紧怀上个一儿半女,凭借着芳姨娘的美貌,只怕老爷待你更好。”
芳姨娘也就是牙根酸酸曹姨娘,羡慕嫉妒,可自己多年也不孕,早就歇了这个心思了,听韩姨娘打趣毫无波澜。
赵妈妈还跟冯氏叹过两次:“曹姨娘看着是最规矩聪慧的,这次怀孕也不知怎么的,规矩全混忘了,凡事尽是可着性子来。”
这些不过都是小节,冯氏每日迎来送往,打点上下,还得管着铺子庄子,后宅姨娘的小九九从眼前过一眼,放不到心里去,随口道:“曹姨娘这些年帮衬我不少,没了她,谁去分万姨娘的恩宠?当初本就是我做主抬进来的,也没做甚逾越事,我若为这点小事罚她,既伤了她体面又显得我小气,何苦来的,随她去吧,等生下孩子如果还是泽阳,到时候再敲打不迟。”
如此看也只能这样,反正现在后宅被冯氏攥在手心里,料想也翻不了天。
天是翻不了,可麻烦也惹下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一日是安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