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皎月从迷迷糊糊中醒来。
睁开眼,面前还是灰灰蒙蒙的一片。灰白色的人影在她面前攒动,之前已经碎掉的手腕仍然被挂在铁索上,有冰凉的池水从她的身体上滑落。
有那么一瞬间,龙皎月以为之前沈望山来救她的事情,都只是那么一场梦。
一片模模糊糊里,有人声在她耳边响起,遥远的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叛徒,卧底,长流,之类的话,全在她耳边响起。
她依旧被吊在水中,黑色的巨大的锁链将她的手吊在半空中,微微一张嘴,胸腔里像是燃着火一样的疼。
她的眼睛在长久的充血之后已经快要坏死。整个人如同放在油锅间煎熬,她想开口,却只是发出了轻微的嘶声。
面前有人发觉了她已经醒过来,一个黑色的影子蹲下来,只朝她悲凉的喊道:“小姐。”
龙皎月的眼眶下还留着残存的黑色的血泪,只吃力的竭尽全力的朝那个人转了转早已看不清楚的眼睛,嗓子里的声音犹如两片磨砂纸互相摩擦,朝他开口道:“沈.......沈.........”
她努力了好几次,都说不出话来。那个黑影沉默了片刻,只说道:“沈世尊至今昏迷未醒,你的背上有沈世尊的剑痕,他们都认定了你是魔界的叛徒,不止背叛了长流,灭了西北齐云府,还差点杀了沈世尊。”
龙皎月脑袋里一片沉重,费了好半天力气才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是吗?沈望山没死吗?那就好,那就好。
她大概知道,她回到长流了。
她终于没有害死沈望山,她背着他逃回长流了。
沈星南只蹲在那水池前面,眼里发红,只说道:“小姐,若不是你背着沈世尊逃回长流,再晚一步他就死了。明明是小姐救了沈世尊,可大家却非说是小姐杀沈世尊不成,还非说小姐背上的伤是和沈世尊打斗的时候落下的。”
龙皎月被吊在那个池子里,只睁着茫然的眼睛,沙哑着嗓子说:“他......无事..........无事........就好.......”
沈星南看她这幅样子,眼里淌下情真意切的泪来,只说道:“小姐,圣尊已经判了小姐的罪,不日便要对小姐行极刑。星南无能,救不了小姐。”
龙皎月的眼里,沈星南只是一团模模糊糊的黑色影子。她只张了嘴,半响才说道:“没,没事........白露,白露........”
沈星南只黯然的说道:“皇宫里也已经知道了此事。人皇族传来禁令,说小姐在长流担任仙姝峰师尊的时候,滥用职权,勾引拜入门下的白露公主。如今小姐已经被逐出了长流的仙籍,白露公主不会回来..........她没有回来。”
勾引,勾引门下的弟子?勾引白露?
别人说她什么都可以,说她是叛徒,说她是魔族卧底,说她害了沈望山也可以,判她极刑可以,判她魂飞魄散判她挫骨扬灰都可以。
但是,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她是勾引了白露?她曾经,曾经那么那么竭尽全力的,那么下定决心的,才不顾一切的和她相爱!
只是勾引吗?这在白露眼里,也只是她的一场勾引吗?所以白露没有回来,是见都不想再见她一面吗?
她被谁冤枉都可以,被谁指责都可以,可为什么连白露都会相信,把她的心意,只当做那些流言蜚语里的勾引?!
我那样,那样坚持的,那样痛苦的,在绝境里,没有疯掉,没有死掉,就是为了回来见你一面啊!可为什么,为什么?!
龙皎月微微张了嘴,眼眶里蓄满了黑红色的泪。她模模糊糊的看着面前的沈星南,只声嘶力竭的张开那被火烧一般痛苦的咽喉,绝望的哀嚎起来:“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我要去见她.........”
她拼命的挣扎起来,在池子里溅起一阵水花。沈星南难过的看着她,只说道:“小姐,宗主他也说了,不再插手此事。”
沈星南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半响才继续说道:“宗主说,只当从没有过你这个女儿。”
龙皎月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了下来,只颤着嘴唇说道:“父亲........父亲也放弃了我.......吗...”
沈星南只吸了口气,朝她哀哀道:“小姐,如果你只是受噬心魔蛊的威胁,做出那些事情........星南能理解你。可你为什么要打伤白掌门,为什么又要杀了那个齐云府的弟子?铁证在此,星南也无法再为小姐辩解了。”
是吗?是吗?我打伤过白芷吗?我杀过那个弟子吗?
龙皎月脑袋里混乱一片,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是那天晚上她和魔尊一战发生的事情吗?
可事到如今,辩解还有什么用?她龙皎月这幅支离破碎的嗓子,还能说出那些辩解吗?
龙皎月只哑然的笑了起来,如同黑夜里厉鬼的凄厉嚎叫。沈星南只红着眼眶说道:“小姐,你为什么要做下那些糊涂事?”
原来所有人都不会信她的。
沈星南来看她,也不是因为相信她,只是想让她为自己所犯下的那些莫须有的罪行而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