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浅予不回答。
“有什么关系,是你告诉我的:怎么活是你的自由,用不着任何人指手画脚,所以也别在意路人的眼光。”左煜难得满脸正经:“当然了,小小年纪遇到这种事肯定不好受,想哭就哭吧。”
“我才不哭。”温浅予忽然又露出头。
他的倔强是最可爱的地方。
左煜感觉像哄孩子,微笑:“不哭就吃完饭,水产品凉掉就没法吃了。”
“我不要,懒得剥。”温浅予扭头。
“……”左煜无语片刻:“靠,我给你剥总成了吧,赶紧起来好好吃饭,再作我就揍你了!”
——
温浅予犯懒不仅仅是嘴上过瘾,而且还真地把它付诸于实践。
他盘着腿坐在茶几旁边的地毯上,瞅着左煜往自己碗里放一个虾仁就夹起来吃一个,始终闷不吭声。
并不拘小节的左煜也没计较,反而觉得这样比看他趴在床上啜泣要好,平静地劝道:“有时候别人非议你,只是嫉妒你,并不是单纯的讨厌。”
“所以,你也嫉妒我吗?”温浅予反问。
“这话说的,我一大老爷们有什么好嫉妒的……”左煜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只能撒着小谎道:“一开始我只是不习惯,但我一直以来都没觉得你怎样。”
“不符合大家对性别的固有概念,真的罪无可恕吗?”温浅予疲惫地垂下长眼睫:“我没妈妈,我爸是个破演员,从来也不管我,小时候是奶奶带我长大的,不知道是因为老人觉得女孩好养,还是单纯地想要个孙女,一直给我买裙子,梳辫子,直到上小学了,才在我爸的勒令中恢复男孩子的身份去生活,可是他要我剪掉头发,要我这样那样,我都很不开心,特别是同学们都会笑我,长得像个小女孩。”
左煜从没听过他讲家里的事,也明白此刻听到了多少是份信任,所以不会回应讨厌的话。
“我和我爸相处的时间很少,现在已经没联系了,我只记得小学的时候有一年过生日,他去参加米兰时装周,就叫助理把我带上……那是我头一回看到那么多美丽的、骄傲的人,不用解释自己是谁,就只活在最漂亮的东西里面,好像从那个时候起,就特别想当个设计师。”温浅予深吸了口气:“成长过程中,我也曾对自己性别困惑过,但后来想通,其实本来就什么好纠结的,我就是我自己,我就是个男人,也许我的一些爱好与其他男人不一样,但我没做错任何事。只是无论怎么坚定,听多了质疑,被不理解自己的看客包围,仍旧不怎么好受。”
“我知道。”左煜点点头,首次听到小美人讲这么多话,终于发现他跟同龄人不太一样的特立独行,其实有点好奇他的演员爸爸是谁,但既然人家不想说,问了反而显得自己三八。
温浅予翻他白眼:“你知道什么呀?”
“没听过那句话吗?”左煜说:“要是每个人都理解你,那你得普通成什么样子?”
温浅予噗嗤一笑,终于主动伸筷子夹排骨,淡淡地问:“你今天找我,是要干什么?”
“那个张齐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人家调查他把毒品兜售给散客的事呢,感觉不是拘留那么简单了。”左煜道。
“那就更没我的麻烦,他顾自己还顾不过来呢,难道还有闲工夫报复我和珂月一家人吗?”温浅予但很淡定。
“也许吧。”左煜倒不怎么乐观。
“所以你也不用老来烦我了,我根本没有危险。”温浅予吃得很认真。
“没危险就不能找你了吗?”左煜问。
温浅予嘴唇吃得红红的,抬头朝他露出好看的笑:“那你找我干什么呀,大直男?”
左煜心里一抖,立刻划清界限:“经历这么多,我们怎么说也是朋友了。”
“我才没有你这么丑的朋友。”温浅予扭开头哼道。
“我哪丑了?!”左煜终于爆发,从前他一直自诩为帅哥,虽然没有人家长得这么美丽动人,但怎么着也不该用丑来形容。
结果温浅予并不理睬,依旧吃东西,还敲敲他的盒子:“快点剥虾,手脚麻利点。”
“……操。”左煜无语,边剥边问:“你床头那照片里的男人是谁啊,你爸吗?”
温浅予一下子呛到,捂住脸咳了很久才眼泪汪汪地说:“怎么可能,那是我偶像,服装设计师靳风萧,很厉害的,我就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左煜以为小美人只会对衣服鞋子化妆品露出一种发着光的痴迷表情,此刻发现对象是个活人,还是个男人,就觉得不怎么得劲,忍不住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裁缝吗?”
温浅予刚才还如春风般的脸立刻变色,猛地把筷子摔到桌上:“老子也是个裁缝,你吃饱了就赶紧滚!白痴!”
说完就气乎乎地冲回卧室,把门噼里啪啦反锁上。
左煜手里的小龙虾还没送出去,被惊得呆在沙发边,好久都没缓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