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壮举”叫温浅予根本就缓不过神来,他伴随着同事们惊讶的目光浑浑噩噩地下班,将父亲和助理带回清净的家中,进门便低着头问:“你为什么要讲这种话?等到明天,不,现在恐怕便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我讲的是事实,知道又何妨?”温慕进屋优雅地环顾过四周,而后嘱咐助理回去车里等候。
温浅予放下包,愣愣地坐到沙发上。
他早已习惯自己不被承认的寂寞,伟大的温慕越是光芒万丈,背后的阴影就越是黑暗寂寞。
小美人潜藏在心里的那种“不存在就好了”的痛苦,直至遇到乐观又粗枝大叶的左煜,才被缓缓治愈。
没想到现在几乎放下芥蒂,却忽然得到无勇气去想象的待遇,怎么能泰然处之?
温慕打开窗户,抬头望向外面光影斑驳的梧桐树,轻声道:“左煜待你不错,这房子很适合你。”
“他说比北京的房价便宜……”温浅予回答。
温慕望了眼被别人认真爱护的孩子,忽然问:“我以为你是格外看重自立自强的人,现在为什么愿意接受他的好意,却仍不能接受我的?”
“因为他爱我。”温浅予抱住胳膊,有种自我防卫的紧张。
“那我呢,在你心里面,我不可能爱你吗?”温慕回过头,那张永远英俊夺目的脸上,隐约挂着寂寞的影子。
温浅予拒绝回答,其实他非常不习惯眼前的父亲,也不知道今日为何会与往日不同。
“我对你妈妈没太多爱情可言,这你恐怕很早就知道,但我永远怀念她。”温慕淡淡地说:“今天是她的忌日,她已经离开你二十二年了。”
亲生母亲不在了的事实,温浅予并不意外,他强烈压抑着自己刨根问底的冲动,假装显得不怎么在意。
“你恨我,是因为我讲过‘没有你就好了’的话,对吗?”温慕淡淡地说:“你在我心里是无辜的,我想要埋怨的或许是自己吧?像我这种人,根本不配有儿子,我不懂该怎么做人家的父亲,直至此时此刻。”
“别说了,我不希望了解你。”温浅予低下头:“我觉得你很可怕。”
温慕闭上深邃的眼睛,而后又缓缓睁开:“但我们此生的缘分早已成为事实,即使都不善于跟彼此相处……我也不指望父慈子孝的结局,只希望你记着,世界上还有爸爸的存在,当你需要的时候——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吝啬付出一切来帮助你,我比左煜更不求回报,我没奢望你会爱我。”
说完,他就留下个精致的盒子,披上奢华的风衣离开了这里。
温浅予瑟瑟发抖地坐在原处,并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激动。
直至周身再也没有声响,他才迟疑地拿起父亲的东西。
竟然是个非常别致,静雅却夺目的凤钗。
学过影视服装设计的年轻人,很容易就认出此物的由来——温慕十几岁出道,让他名声大噪的,是与当时的传奇影后搭戏的《武则天》,如花般的少年在光影中成为女皇的男宠,画风瑰丽、留香至今,只可惜那位影后早便服药自杀身亡,说抑郁症的也有,说投资破产的也有,原因至今成迷。
今天是妈妈的忌日……
温浅予回味着事情发生的时间,再抬头已泪流满面。
原来这就是答案啊。
怪不得父亲坚持不说,怪不得他不告诉别人儿子的存在。
温浅予从未想过,自己的出生,竟然是两个那么完美的人的污点。
他在沙发边哭的四肢冰冷,明知该赶快把社交网站上的照片删一删,省得被记者八卦太多,但却并没有欲望行动,甚至泛起种直面事实的决绝——温慕做每件事都有他的理由,或许这次的选择,也是想告诉小美人,要学会正视人生吧?
——
远在北京的左煜当然预料不到巴黎发生的状况,所以当他毫无防备地在网上看到浅浅作为温慕的神秘独生子被爆料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根本顾不得时差,立刻打电话过去追问:“怎么回事?你爸疯了吗?”
已然回复平静的温浅予正在地铁上悠闲翻书,无所谓地回答:“谁知道他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