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舒已经很久没这么生气了，她前世拜入玄剑门前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渔家女孩，因为出生带有罕见的五系灵根被那时下山除妖的掌教真人发现，带上山门修仙。

她生身父母也因为掌教真人给的黄金而一跃成为当地富户。后来，他们又有了许多孩子，可也从没忘了她。山上修行清苦，她师傅一向不提倡口腹之欲，穿的也是粗布麻衣。每年过节过年，她的娘亲都要托人带东西，或是亲手做的衣服，或是亲手做的吃食，每年都没忘记。

直到她渡劫成为散仙，寿命至少延长三百年。她记得在她六十岁式，她容貌仍旧是十几岁的模样。她的娘亲已经垂垂老矣，白发苍苍。娘亲逝去后，再也没有人给她往山上送东西。

记得娘亲去世那天，生性淡漠的她不顾掌教真人禁令，偷跑下山藏在角落里看着奄奄一息的娘亲。

她的娘亲躺在床上，满是皱纹的眼里老泪纵横，说出了这辈子唯一的心事，她想念她的女儿，不满一岁就被抱上山的女儿。这么多年来，就算生活富裕，不必像原先那样早出晚归打渔，有了成群的仆婢伺候，可她还是想回到穷苦的时候，守着自己的女儿生活。

四阿哥不是佟皇贵妃亲生的，可当初是她霸占着这孩子不让他跟着生母长大，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把养子抛到一边。四阿哥生母德妃更是可恶，拿亲生子换了个嫔位，本就让清舒瞧她不起。儿子长到六岁，要亲近生母，竟仍旧是淡漠相对，就好像这孩子不是她生的一般。

比那些修无情道，断情绝爱的修仙者还绝情，狠心。

怀中的四阿哥放佛感受到她散发的冰冷寒气，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着清舒：“佟母妃，儿臣惹您生气了吗？”

这种小心翼翼让清舒觉得更加心酸，这样的孩子，就算是玄剑门门规森严，也是被师父和师兄师姐们娇宠着长大的，而不应该是这样。

摸摸他光溜溜的脑门，清舒露出一个极别扭温和的笑，她许久没笑，这一笑当真是僵硬的很。

“没什么？我没生气。我不是你皇阿玛的妃子，不需要叫我母妃，叫我姑姑吧。”

四阿哥闪着迷惑的眼睛，不知所云。明明她是贵妃娘娘，为何不许自己叫母妃呢。

宫里没有清舒的住所，她现在很生气又不想见康熙，抱着四阿哥进了一处偏僻的亭子，将他放下来。温声道：“你把裤腿卷上去，我看看你的伤。好不好。”

四阿哥红着脸：“太傅说，男女七岁不同席……”

“哪那么多规矩，你们满人跟汉人好的没学，一堆乱七八糟的规矩学了那么多。”不容分说，将他脚上的靴子脱下来，裤腿往上一撸，就露出膝盖来。

他瘦弱的膝盖上，一大块淤青泛着紫，看来是磕的狠了。

“还好，没有磕破，不需要涂药。”四阿哥仍旧红着一张脸不说话。

清舒想了想，觉得这孩子未免太过内向了，当时跟太子据理力争看着倒是挺有胆识的。

“太子总是这样吗？”

点点头：“太子殿下和我们不一样，就是大哥也要怕他的。皇阿玛……皇阿玛喜欢太子殿下，总对我们说太子殿下是君，我们将来都要好好辅佐太子殿下。”

清舒冷笑：“哼，同是帝王之子，有人就因为是皇后所生，天生得宠，早早定了储君之位，何其不公，而真正贤明之人却处处受人冷落，世间多少因皇帝喜恶传承给暴虐皇子，导致亡国。要不我就不喜欢进这紫禁城，处处透着让人憋闷的气息。还不如我们按实力说话来的痛快。”

一边说着，清舒将手覆到他膝盖上，水灵力倾泻而出，不一会儿，他的膝盖就变得完好如初，一点也看不到淤青的地方。

四阿哥瞪大双眼，戳了戳膝盖：“一点也不疼了，姑姑，你是神仙吗？”

清舒失笑：“姑姑不是神仙，姑姑只是会一点小法术。”

“就像东方朔那样的吗？”

“你觉得是那样就是那样吧。”

“阿舒，你怎么跑这来了？朕好一通找你。”身后，传来康熙的声音。

清舒回头，看到康熙穿着暗红绣着龙纹的常服，气喘吁吁，身后仍是跟着梁九功。

五年未见了，康熙有些恍惚，面前的她仍旧是粗布制成的广袖汉服，头发松松的束在脑后，明明是一张如此精致的脸，却神情淡漠的对谁也不关心一般。

五年过去了，她仍是如同记忆中那般，一点也没有变。

下意识的摸摸自己唇上的胡子，他已经快中年，而她却仍旧是美貌如初，仍是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

清舒也看着康熙，记忆中，那个有点桀骜的少年天子已完全消失不见，他身材比以前壮了不少，留了胡子，看着更显成熟，他已经完全是一个帝王了。放佛印象中那个会为了长子早夭，有点青涩的少年是个幻影一般。

“你……”康熙张张嘴，胸中有千万句话想要说出口却堵在胸口说不出来。

清舒扭头，不想看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你找我是为了你的那个太子儿子？我告诉你，就是我罚的，你找我也没用，只要他不诚心悔改，就得一直跪在哪儿。”

康熙有些尴尬：“朕就不能是找你吗？”

“找我？”清舒脸带讽刺：“我出关的第一时间，想来王图就已经派人给你传话了吧。早上有朝会，我先去你的皇贵妃那里，你一定会在乾清宫等我。这样气喘吁吁的还不是有人通知你你的宝贝儿子被个不知名的女人欺负了，要你给做主。”

康熙越发的尴尬起来，他是皇帝不假，可对这清舒，他的皇帝脾气并不管用，而且五年未见，他是想念她的。

“你闭关五年，第一次跟朕见面，就要跟朕吵架吗？有话我们不能好好说？”

清舒皱皱眉头，看了一眼身边低着头给康熙问完安就沉默不语的四阿哥，康熙明白，挥挥手：“梁九功，你先带老四到别处去，好好伺候四阿哥。”

“是。”